生命不是用来议价的

　　“这次，7个孩子的生命，6名干部的担责，若能换来孤儿救助体系完善及社会进步，我感觉值了。”针对河南兰考7名孤儿和弃婴命殇民居火灾，当地宣传部一名官员这样总结。

　　这一句“值了”，让人面面相觑，内心彻寒。一些公权力把丧事当喜事办的习惯思维，这次，算是演绎到淋漓尽致了。

　　为这些婴幼儿非正常死亡悲悯流泪的目光，因这句话，会立时陷于呆滞空洞；铺天盖地的各种批评和反思，也会因这句话，顿时显得苍白无力。

　　生命无价，任何东西都无法进行对等交换。这是起码的常识。

　　拿生命代价与制度完善进行比大小，归根结底，还是生命被权力漠视，还是权力品质与官场伦理已经彻底沦丧。

　　悲哀的是，现实中，生命被拿出来进行议价，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背后那种集体无意识，才是最可怕的。

　　“同命不同价”，是一个老话题。争来争去，都是价格，都是价钱。这背后包裹的不正当，是好理解的。

　　但生命死亡与制度建设进行交易，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有人会振振有词称，人类历史上哪个正义的制度，不是用鲜血换来的呢？

　　大到民主、共和还有宪政；小到一些法规制度。

　　这是现实。但，这却不是应该有的文化前提。任何一种制度，都必须建立在良善的文化基础上，否则的话，制度要么趋恶，要么失灵。

　　一切制度文化的底线，都是对生命充满足够的敬畏。以牺牲生命换取任何制度完善，都不应该成为一种思维。更何况，是婴孩的生命。

　　没有这样的制度文化基因，我们才会看到，有那么多用生命代价换来的制度，依然无法阻止生命被践踏。

　　曾经，中国公民孙志刚用他生命，驱动了收容遣送制度的废止。以一个公民的“非正常死亡”来催生制度改革，代价之大，已经无法计算，更何况，在他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李志刚、王志刚。

　　终结一种罪恶制度是好事。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这些年，有着相似的维稳功能的劳教制度，不也曾种下太多类似的毒？

　　这意味着，制度不是万能的，没有制度是万万不能的。理性对待制度的终结和制度的建设，首先要理性看待制度背后的文化。

　　再举一个例子。当初甘肃正宁发生“11.16”重大道路交通事故，造成19名幼儿悲惨死亡，迅速催生《校车安全条例》草案。如今校园立法已经从纸面走进生活，然而，前阵子一系列校园安全事故，包括校车事故，无疑都让人悲哀地看到制度失灵。

　　寄望于生命代价换来的制度完善，就能包治百病，本身就是极其可怕的思维。更何况，很多生命死亡也根本不是因为缺少制度，也根本换不来制度完善。

　　最简单的例证，就是矿难频发，制度似乎无法阻止。

　　“今天我们的心都破碎了”，前段时间美国发生一起造成28人死亡，包括20名儿童的枪击案，事后总统奥巴马这样说，“这个世界会依据一个国家如何对待儿童而对它作出评判”。

　　有什么样对待生命的人格思维，就会有什么样的制度建设，也就会有什么的制度执行。

　　“7幼儿生命换救助体系完善，值了”，只能说明，这是一个权力对生命缺少敬畏的年代，这是一个权力对生命缺少悲悯的年代。现在最需要反思的是，到底是什么魔障，竟然会将一些官员的人格与品质改造到如此低劣的地步？

　　陶行知曾经在《中国的人命》一文中痛斥，“中国没有废掉的东西，如果有，只是人的生命！”。现在，面对兰考宣传部官员那一句“值了”，是应该好好梳理，这几代中国人，面对的政治是怎样处理众人生命大事，历史是怎样记录百姓生命状态，文化是怎样传递生命价值。不然，我们还会制造太多“废掉的生命”。

　　生命不是用来议价的。任何制度都无法承受生命之重。制度没有足够敬畏生命的文化支撑，也根本不可能真正传递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