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内阁的“新经济”政策

　　连日来，安倍首相多次在国会上理直气壮地宣称“所谓政治、重在结果”，而一贯老老实实的日本国民也信以为真，所以到现在为止，刚刚成立了将近4个月的安倍政权竟然得到了70%的民众支持率。如此之高的支持率是自2001年小泉政权成立之后12年以来的头一次。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高民众支持率并不代表日本的经济已经恢复到了健全的状态。

　　为通货紧缩的日本寻求出路

　　为了摆脱持续已久的通货紧缩，日本的领导开出了不少“处方单”。在去年年末，刚刚就任首相一职的安倍晋三想要通过“Abenomics”（安倍式经济政策），实现日本经济的复兴。

　　很久以前，一位运动员在比赛中输给了美国选手，遗憾地收获了一枚银牌。时至今日，这位运动员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在比赛中被那些体格健硕的年轻对手远远抛在了后面。

　　不过，这位老将依然想要在夏天即将到来的比赛（参议院选举）上收获一场胜利——因为他想重温一下“往日旧梦”。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为了得偿所愿，这位老将向“禁果”伸出了双手，将兴奋剂注入了体内。最终，他成为了一个徒具人形的“机器人（300024）”……

　　这就是日本此时此刻的模样。

　　在不久之前的2013年4月4日，为了摆脱持续已久的通货紧缩，刚刚就任日本央行——日本银行总裁的黑田东彦对外发布了所谓的“异次元宽松”政策，并设定了“日本的物价在两年内上涨2%”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日本银行计划在2014年年底之前，将资金供给量由2012年年末的138万亿日元扩大至270万亿日元。在购买日本国债方面，日本银行计划购买期限长达40年的“长期国债”；力争在两年内将购买国债的资金额度增加至现有额度的两倍，即190万亿日元。同时，日本银行还计划增购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又称“交易所交易基金”，简称“ETF”），增购后的资金量将达到现有资金量的两倍，即每年1万亿日元。另外，日本银行还将增购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简称“REIT”），增购后的资金量将达到现有资金量的三倍，即每年300亿日元。

　　素有“守财奴”之称的日本银行在战后68年的时间里，从未采取过如此大胆并且如此大规模的宽松金融政策。日本大和民族原本就是一个非常保守的民族，而被视为“日本保守性象征”的机构正是司职日本皇室相关事务的“宫内厅”以及日本银行。所以，我们日本人把这次日本银行采取的措施称为“异次元宽松”政策。

　　其实整件事情的开端，应该追溯到泡沫经济破裂之后的日本经济“失去的20年”。所谓“失去的20年”指的就是日本经济“通货紧缩”的年代。在那些年里，日本经济一直深陷在一个恶性循环之中：企业业绩差－企业降薪裁员－国民节俭、减少消费－商品滞销、价格下滑－企业业绩愈发恶化。

　　最终，日本社会沦为了一个恐怖的、通货紧缩的社会。比如，有一家我光顾了25年的理发店。25年前，我在这家理发店里理一次发要花4000日元，但是现在竟然只要1000日元。还有一种我从小就非常喜欢吃的薯片。40年前我刚开始吃的时候，每包售价130日元，可是现在的售价竟然降到了100日元。我想现在中国的任何一件商品都不可能比40年前或者25年前还要便宜吧。

　　为了治好这种“日本病”，日本的领导也开出了不少“处方单”。例如，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希望通过“邮局民营化”的政策，将300兆日元的邮政存款推向市场。上一任首相野田佳彦积极推进消费税率的提升（将消费税由现行的5%上调至10%），希望通过税收额的增加帮助日本摆脱通货紧缩。而在去年年末，刚刚就任首相一职的安倍晋三想要通过“Abenomics”（安倍式经济政策），实现日本经济的复兴。

　　安倍首相射出“三支利箭”

　　“安倍式经济政策”由所谓的“三支利箭”组成。其一，大胆的金融宽松政策。其二，大规模的公共投资政策。其三，规制宽松政策。

　　“安倍式经济政策”由所谓的“三支利箭”组成。其一，大胆的金融宽松政策。其二，大规模的公共投资政策。其三，规制宽松政策。目前，安倍首相已经射出了这三支利箭中的第一支。

　　其实，“安倍式经济政策”背后的“核心人物”是日本安倍内阁特别经济顾问、美国耶鲁大学名誉教授滨田宏一。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滨田教授曾经三次面对面向我说明他的理论。在我看来，他的理论极其简单明快。

　　所谓的“通货紧缩”指的就是一种“与商品数量相应的货币的数量相对不足”的状态。假设目前有一位拥有500日元的消费者以及一种售价100日元的商品。如果购买这件商品，那么自己将失去原有资金的五分之一，所以消费者可能会考虑放弃购买。另一方面，如果无人购买，商品的价格自然会从100日元下落到90日元、80日元，甚至更低。但是，如果我们让消费者钱包里的钱翻倍到1000日元，那么即使购买了那件售价100日元的商品，消费者的钱包里还会剩下原有资金的十分之九，即900日元。这样消费者就会继续购买商品。而如果大家都竞相购物的话，那么原价100日元的商品将会涨价到110日元、120日元，甚至更高。这样的循环，既能让消费者的个人工资上涨，又能让企业的业绩提升，还能让国家的税收额增加，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第一次听到滨田教授这个“皆大欢喜理论”时，我不禁在想，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这种如魔法般的“处方单”呢？毕竟无论多么美丽的玫瑰花都是带刺儿的吧。对此，滨田教授如是回答道：“我们这些经济学家就是给‘日本经济’这位患者看病开药的医生。之所以日本经济一直未能实现复兴，那是因为负责看病开药的医生是一群庸医。如果换成一位名医，保证药到病除！”

　　“但是，无论是哪种癌症特效药都会有副作用吧？”我追问道。

　　“的确如此。比如日本国债的利率降低等等都会是‘副作用’。不过，名医对药品剂量的控制颇有心得，所以只要调整好药量和用药时间，就能够将‘副作用’降到最低。”滨田教授回应道。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被誉为“最接近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日本人”的经济学权威人士，所以身为记者的我不可能在围绕经济问题而展开的争论中获胜。果然不出几个回合，我就被滨田教授辩驳得哑口无言了。

　　是兴奋剂还是种下苦果

　　日本的国债以及地方债高达1000万亿日元，是日本GDP的两倍以上。而这些“债”的购买者有九成以上是日本的个人或者金融机构。所以，一旦国债暴跌，吃亏的就只有日本人自己。

　　回顾三次与滨田教授的会面过程，我觉得每次和他见面时，内心都会有一种云蒙雾绕的感觉——我能够理解“日本病”，但是对于治疗的方法，我个人认为是不是应该更为平缓、慎重才好呢？中国人不是也经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当然，对于安倍首相来说，他一定会选择一剂“猛药”。这是因为在今年7月举行的参议院选举中，他无论如何都要胜出。

　　4月4日，日本银行总裁黑田东彦发布“异次元宽松”政策之后，日经平均股价急速上涨，一周后涨了10%左右。日元贬值美元升值的形势也在继续向前推进，一周后日元贬值了7元，快到1美元兑100日元。

　　连日来，安倍首相多次在国会上理直气壮地宣称“所谓政治、重在结果”，而一贯老老实实的日本国民也信以为真，所以到现在为止，刚刚成立了将近4个月的安倍政权竟然得到了70%的民众支持率。如此之高的支持率是自2001年小泉政权成立之后12年以来的头一次。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高民众支持率并不代表日本的经济已经恢复到了健全的状态。美国政府之所以敢于大胆地执行量化宽松政策，这是因为美国的国债一大部分被中国和日本等海外国家购入。因此，即使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出现意外从而引起国债暴跌，美国也不会承担太多风险。相反，中国和日本等国将会面临巨大风险。

　　与美国相比，日本的情况完全相反。日本的国债以及地方债高达1000万亿日元，是日本GDP的两倍以上。而这些“债”的购买者有九成以上是日本的个人或者金融机构。所以，一旦国债暴跌，吃亏的就只有日本人自己。

　　然而，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由于注射了大量的兴奋剂，如今的日本已经变成了一个徒具人形的“机器人”。国际奥委会之所以禁止运动员注射兴奋剂，是因为兴奋剂会对运动员之后的人生产生巨大的毒副作用。

　　从这个意义层面上来说，对于现如今日本“昙花一现般的泡沫经济”，我并不抱有任何乐观的态度。因为一想到将会有大量副作用随之而来，我就会感到阵阵恐惧。

　　在安倍之前的6位日本首相的平均任期正好一年，所以也许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安倍首相也已经卸甲归田了。而且，安倍首相患有严重的溃疡性大肠炎，因此，即使某一天他突然宣布辞职也不足为奇。

　　首相可以卸任，但是日本的民众却不可能全都逃离日本。所以，“安倍式经济政策”的苦果还是要由我们日本人自己承担。如果真是这样，“日本时代的终结”应该为期不远了吧。

　　（作者为日本明治大学讲师、日本讲谈社《现代周刊》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