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IPO与二级市场和谐发展

6月6日，中国证监会发布《关于进一步推进新股发行体制改革的意见》（征求意见稿），在6月21日之前向社会各界征求对IPO改革的意见。在征求意见结束以后，正式的改革方案就可定稿，而这也就意味着已经暂停了差不多有半年的IPO重启在即。

关于IPO体制的改革，可以说在中国股市建立20多年来的发展过程中，已经成为一个“永恒”的话题。但是“永恒”实际上已经成为“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永恨”，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尽管为了让IPO顺利推进，管理层推出的大大小小的改革版本已经有很多，但每一次都未能收到理想的效果，最终的结局总是以IPO不得不暂停而宣告改革的失败。

为什么IPO成了一个难以啃动的难题？放眼国际资本市场，尽管绝大多数市场比我们的历史要长得多，但似乎没有一个国家的市场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景。相反，正是持续的IPO才给了市场以旺盛的生命力。但是在我们的A股市场，以IPO为特征的一级市场，已经与以市场交易为特征的二级市场产生了严重的对立，只要一级市场的IPO活跃一些，二级市场的交易行情就受到抑制，并且反过来以市场的力量对IPO形成倒逼情形。按照证监会最近几年经常说的话，IPO已经走上了市场化的道路，那么，这种IPO的中止也可以视为市场机制作用下的结果，但是，这显然不是管理层希望看到的结果。因此，才会出现无休止的对IPO的改革。

那么，这一次的改革能不能改变以前的命运呢？恐怕很难。这是因为，IPO本来是市场的产物，但是这种改革却是在政府权力的意志下推进的。而在目前的股票市场上，政府权力最希望出现的就是IPO的大规模发展，按照上海证交所一位领导曾经说过的话，A股市场的上市公司要在未来若干年内达到1万家。因此，以往几次围绕着IPO体制所推出的改革方案，都是为了让IPO顺利推进，甚至是为了让发行公司能够得到更多的募股资金。当IPO实现了这个功能以后，它自然也就达到了政府权力希望达到的效果。

但是，这种由政府权力推进的IPO，实际上超越了市场发展过程中必须经过的阶段，国际市场上用一两百年时间才走过的路，我们用短短的20多年时间就走过来了，这就注定了它是超速的，其间产生了很多不健康和不稳定的因素。这有点类似于我国的宏观经济，我们为了推进GDP的发展，对资源进行了竭泽而渔式的利用，导致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后继乏力，不得不以降低GDP增长速度来让经济环境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我国资本市场上的IPO，其竭泽而渔的程度比起GDP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它的一个后果便是对二级市场造成了掠夺性的“资源开采”，造成二级市场的环境“贫瘠化”。在政府权力支持之下出现的浩浩荡荡的IPO大军，完全超越了A股二级市场的承受能力，它的一个严重后果便是使绝大多数进入市场的投资者遭遇严重亏损，反过来对IPO形成反制压力。

显然，每一次由权力推进的改革，它的着重点都是在怎样让发行公司顺利完成发行目标，让它们圈到更多的资金，而没有考虑二级市场应该有的利益。相反，二级市场一旦出现爆炒新股的事情，在管理层看来便是不可容忍的。在管理层的眼中，发行公司爆炒发行价是可以的，因为这是市场化的结果，而投资者在二级市场上爆炒新股则是不可以的，投资者通过炒作赚钱，还不如把这些钱直接归到发行公司的账户里才是“政治正确”的。在这样一种管理思路之下，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关系不再是鱼水关系，而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水火关系。市场扭曲到了这样严重的程度，这显然不是靠所谓对IPO体制进行“补漏洞”式的改革所能奏效的。

对于中国股票市场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纠正这种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的对立状态，让这两个市场能够和谐发展。不必讳言的是，在A股市场建立以来的20年时间里，IPO长期以来的竭泽而渔已经使这个市场的生态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即使是目前的二级市场自身，由于其规模已经十分庞大，承托这个市场的资金已经枯竭，这也是即使在暂停IPO后的这半年左右时间里，市场仍然在低处徘徊的一个重要原因，连续几年“世界第一”的IPO已经将这个市场未来一二十年的资源挥霍得差不多了。因此，从根本上说，中国股票市场需要讨论的不是IPO体制要不要改革的问题，而是IPO应该不应该重启的问题。

我国以往的宏观经济由于政府的过度推进，出现了许多结构性的问题，股票市场上同样如此。现在，不管是宏观经济也好，还是股票市场也好，都需要为以前超越现实的高速发展付出代价，对于股票市场来说，这个代价就是未来的IPO速度必须慢下来，甚至停下来。如果政府不愿意承受这个代价，强行恢复IPO，那么，就只能继续由投资者来付出这个代价。

（东方早报，2013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