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增长，靠什么？

——专访尼古拉斯·拉迪

《华夏时报》：拉迪先生，在《中国经济增长靠什么？》一书中，你对中国的“四万亿”做了一些定量分析，得出一些和流行观点不一样的结论，认为这个计划功不可没。可是“四万亿”的确带来了一些不良后果，如房地产泡沫和地方融资平台风险，使政府对启动新一轮刺激犹豫不决。

拉迪：中国的这个刺激措施，是针对当时那场严重程度几乎前所未见的全球性危机做出的合理应对。它不是毫无风险的，判断它所产生的风险而不是接受经济增长大幅下滑是站得住脚的。中国官方从2009年下半年开始就放缓了信贷增长，而且目前仍在这样做，其目的就是为了降低你所说的风险。但这不能作为支持眼下推出大规模刺激措施的依据，因为目前的全球宏观经济形势远远不像2008年第四季度开始那样糟糕。因此政府的政策目前基本上正确。

《华夏时报》：你认同“四万亿”的短期效果，又提出了中长期的改革计划，但是短期的下滑和长期的增长应该如何协调。如何保证中国经济转型的改革过渡期中，不因为经济的大幅波动造成严重的失业问题？

拉迪：中国政府已经表示了，愿意接受短期内更低的增长率——7.5%，这是正确的方向。它表明政府更关注增长的质量和可持续性，而不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增长数据上。并且，政府已开始实施结构性改革，如扩大市场在利率决定中的作用，并继续推进构建社会保障网等重大改革，但同时政府仍需要在结构性改革方面做更多。

《华夏时报》：你试图解释了中国经济高度不平衡、经济增长模式不可持续的根源，并提出了一些治本之道——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财税改革、资源税改革，还有大幅提高国企分红比例。在当前的改革进程下，哪一项更为重要？

拉迪：我认为最应该做的是利率市场化改革。一段时间过后，这会带来许多积极的效果。其一，家庭收入会提高，并因此有助于扩大个人消费支出的作用；其二，贷款利率会上升，从而以市场化的方式降低过高的资本形成率；其三，资本密集型发展(如集中在制造业的增长)容易获得低利率的偏向会减轻，从而使服务业获得更强劲的增长。就业增长将从中受益，工资和家庭收入也将提高，反过来又有利于促进私人的消费需求。

《华夏时报》：在讨论中国经济再平衡的改革方案时，你提到了一些影响改革进程的阻力，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影响，并且，你对局面相对悲观，认为中国还需要两年或者更多的时间来实施缓慢的渐进的经济改革，但这种进度难以使经济恢复平衡。那么，你认为这种僵局将如何打破？

拉迪：最终，打破这种僵局还要靠内部。希望十八大后的中国领导人会认真考虑适合的选项，并得出最好的前进之路，就是实施更大胆的结构性改革。

(拉迪为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是长期跟踪研究中国经济问题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