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是怎样退化的？

文明是怎样退化的？

赵 伟 (浙江大学)

 一种文明规则是怎样给破坏的？这个问题可以找出多个答案，但有一个答案相信既是普遍的，也是贴近大众的,这便是极少数人不遵守社会约定的文明行为规范，又得不到及时惩罚，结果坏的行为会蔓延，像瘟疫那样感染越来越多的人。到后来，就连那些道德修养特高的人，也难以坚持原有文明行为，因为那样做你受到伤害的可能性就大。

 以前只是纸上阅兵未有亲身体验，或者经历了没留意，近期的一档经历，刻意留意了一下，忽然想到，这或许就是文明规则给破坏的原因与方式。进而还产生了一点认识，所有文明的退化，多半是从此类规则的被破坏开始的。

 经历是这样开始的。多年驾车基本上没出过什么事故，对于交警处理事故方式的微妙变化不了了之。近期换了辆新车，上路几天就出了情况，当然是别人撞我而非我撞别人。因为我驾车向来谨慎有形。那天晚饭后拉着亲友去办事，在中河高架上开得好端端的，突然旁边匝道上来一辆车，径直就往路中间冲，一头顶在了我车子右侧门上。好在两车速度都不快，损失也不大，不过就是擦破点漆皮，外加一点小凹痕。交警就在几步路之外，小跑过来看了一眼，对撞我的那车驾者说，“你负全责”！而后让我们立马离开，开到前面宽敞路边停下，那里有几位交警专门等着处理事故。肇事车驾者一下车就忙着打电话，稍后才知其没带驾照，忙着搬救兵。不一会儿来了一帮人，围着交警说事儿。我虽心痛自己的新车，但心态淡然，因为警察已说得很明白了，对方负全责，坐在车里懒得去理会。更令人放心的是，获知肇事车和我车投保了同一家保险公司，我自忖这事处理起来应该很简单，只要警察认定事故责任，保险公司认可，把车直接开4S店去修，保险公司买单就得了，用不着费什么周折的！耐心等了个把小时，肇事者终于拿来驾照，警察开了单，双方签了字。我又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获得确认。而后抱着对事故处理的友好文明赞叹的心境驾车离开。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看来我们的社会真的文明了，两车刮擦也能友好地处理。真感觉和我在发达国家看到的一样。如此处理，既不影响交通又不伤害人们之间的和气，经济学上看“社会成本”最低。

然而事后证明这个认识错了。次日一早把别的事儿推一边，开车去4S店，想着送那儿汇合保险公司的人估下损失和修理费，放下就行了。一会儿回来还能赶上一个重要会议呢！没曾想到，当我拿出那张自以为的“交警单”时，4S店的人说那不是交警单，而是张双方友好协商单，不能作为向保险公司索赔的依据。仔细看的确如此。单子是交警开的，开单的交警从头到尾始终未向我提过协商的事儿，咋就把事故认定给跳过去，变成了“友好协商”？尽管有些窝火，但我还是自认为毕竟拿着一张协议，白纸黑字地有对方签名和车号，索赔应该不成问题的。经保险公司和4S店的人指点，要叫上对方一起开车到事故快速处理中心去定损。我想这应该也不费什么周折的，直接打电话给肇事车驾者，对方很客气但很无奈，说这车不是他的，是一位亲戚的。而那位亲戚又不配合！打电话给车主，账倒是认的，但推三推四就是不配合。谈到后来，干脆扔下一句话，爱咋咋的！回头和保险公司联系，才知保险公司也给肇事者骗了，误将协议当作交警单。保险公司与其联系，对方依然不配合。更要命的是，按照现行法规，即便保险公司认账，若无肇事车主配合，受害车主也没法拿到赔偿。到此我才弄明白保险方面还有个奇怪的规定：得先把钱陪给肇事车主，再由肇事者把赔偿费转给受害车主。就是说要想得到赔偿，始终得去找肇事者。若遇到位难缠的主儿，就得打官司。官司自然会赢的，但你得费周折！这很让人无奈！

这事后来虽然通过保险公司业务员协调予以解决，但费了很大的周折。临了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支招”：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儿，得坚持让交警开出事故认定单，最好得让对方先行垫付修车费……。设想一下，如果大伙都这样行事，要耗费多大的社会成本？不单金钱，而且包含了人与人之间的起码信任！

（写于2012年岁末）,载《浙江经济》作者个人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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