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复苏

胡家源

岁末年初，三份殊途同归的2012年12月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从某种意义上证实了去年9月以来中国经济的筑底复苏并不是昙花一现。

偏好中小企业的汇丰中国PMI调升初始值0.6个百分点达到51.5，连续四个月回升并创19个月新高；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官方PMI虽略显保守，但仍录得与上月持平的50.6，连续三个月位于荣枯分水岭线50上方；而作为全球制造业中心的广东省也在随后公布重点企业PMI为51.0，较上月回升2.2个百分点，重返荣枯线上方。

PMI所测量的经济体温，在工业企业利润、发电量和银行贷款余额的宏观指标上进一步得到印证。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1月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6385亿元，同比增长22.8%，连续三个月实现转正；发电量同比增速也从9月的2.92%升至11月的7.9%。央行的金融统计数据报告显示，11月人民币各项贷款余额增速虽比上月降低0.2个百分点，但同比仍增长15.7%。

种种迹象显示，中国经济正在步入温和复苏的路径。大部分经济学家和机构更愿意把这种复苏，归功于2012年3月以来为“稳增长”而集中批复的大量政府投资项目，以及去年下半年回暖的房地产投资。

这种判断令人担忧的一面是，中央政府依然无法摆脱依靠投资刺激来发动经济引擎的旧模式，并且地方政府有强烈的放松房地产调控的冲动，这两种方式都呈现出明显的短期特征，不具备可持续性。

比如，从PMI分项指数来看，调查对象集中于国有和规模以上企业的官方PMI，其新订单指数仅与上月持平，产出指数更是比上月回落0.5个百分点，显示出近三个月来制造业的复苏迹象并不稳定，尤其在消化了二、三季度政策所释放的红利后，经济的进一步复苏显然缺乏后劲。

为此，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继续派发“红包”。继2012年5月达到历史性的238个后，发改委的投资审批在9月再次进入高潮，当月批复了147个项目。虽然相对于2009年的4万亿计划来说，2012年的经济刺激手段更加平缓而有节奏，并在投资结构上更加注重民生，但不可否认的是，为经济复苏铺路的这些项目，重头戏仍然是人们熟知的基础设施建设，只是“铁公基”已被“电(力)、钢(铁)、轨(道)”所取代。

政府寻求短期经济提振的政策手段并没有错，但如果政府投资推一步，经济发展才往前走一步，不推则不走，那么对于一个寻求主要以市场来配置资源的经济体来说，我们需要这样的复苏吗？

从中长期来看，答案恐怕是否定的，因为推动一个国家经济复苏的原始动力，终究是来自企业而非政府，政府的作用在于：依靠调整收入分配创造一个有消费需求而非供需失衡的市场，依靠制定政策法规创造一个革新获利而非守旧寻租的市场，依靠打破垄断特权创造一个公平竞争而非制度扭曲的市场。

对目前经济的一个共识是，制造业仍陷在以往大规模投资刺激计划所制造的庞大产能和滞压库存中难以完全自拔。工业库存自2011年下半年以来持续处于历史较高水平，铁矿石、煤炭频频压港便是一例，同时电子设备、消费品等产成品高库存所导致的仓储压力也难以很快释放。即使“去库存化”随着短期经济的复苏有望完成，但是前期大规模扩张的过剩产能要在短期内消化掉绝非易事。

数据显示，目前中国制造业平均有近28%的产能闲置，35.5%的制造业企业产能利用率在75%或以下，不仅钢铁、水泥、汽车、纺织等传统产业，就连风电设备、多晶硅等部分新兴产业也出现了比较严重的产能过剩。

一方面在充分竞争行业和新兴产业出现需求不足、产能过剩，另一方面却在电力、烟草、石油、天然气、电信、铁路运输和银行等垄断行业出现供给不足、竞争不够。冰火两重天，这是中国经济所特有的奇怪图谱，出现这种现象，可以说是企业的投资行为缺乏自由度、市场环境缺乏透明度的原因，可以说是中国经济结构不合理、长期产业发展和短期经济增长目标不合拍的结果，但更重要的问题，或许正是出在各种体制改革的停滞上。长期的经济复苏和稳定增长是需要动力的，而改革正是这动力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