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前政要称欧元区需建立真正的政治联盟

王信

近日，笔者在德国法兰克福参加了德国商业银行举办的“全球经济和资本市场论坛”。在开场的“德国视角的地缘政治挑战”一节中，费舍尔（Jochka Fischer）、摩尔茨（Friedrich Merz）、魏格尔（Theodor Waigel）等德国前政要讨论了德国国内政治对欧债危机应对和欧洲货币联盟建设的影响问题。

费舍尔是德国绿党著名政治家，1998~2005年在绿党与社会民主党（SPD）组成的联合政府中担任副总理兼外长。在施罗德联合政府中，费舍尔是多年来最受欢迎的政治家。费舍尔个子不高，很壮实，虽戴眼镜，但德国底层工人出身的气质仍展露无遗。

费舍尔指出，多年来，经济、金融工具被用于实现欧洲的政治目标；目前欧元区的局势有所缓和，但真正问题还未解决，为保证欧洲货币联盟的稳定，需在欧元区建立真正的政治联盟，即走向政府间联邦制（inter-govermental federalism）；德国人习惯于转移支付，如统一后原西德对原东德的支付，现在富裕的州也在支持较不发达的州。

费舍尔认为，外界特别是美英低估了德国推动欧洲建设的决心。欧洲一体化符合德国最高国家利益，这得到朝野上下的认同；如果欧洲一体化受到挫败，德国将付出巨大成本。当然，希望大选后下一届联合政府能以更大魄力推动欧洲建设，目前欧洲各国政治家普遍缺乏领导力，他们需要战略眼光，告诉民众欧洲未来的发展方向。在此过程中，德、法应共同发挥决定性作用。费舍尔希望未来能有好结果，但他不敢确定。

长期担任德国联邦议会议员、并于2000~2002年担任基督教民主联盟（CDU）/基督教社会联盟（CSU）议会党团主席（之后默克尔担任该职位）的摩尔茨，同意费舍尔有关欧洲的根本问题远未得到解决的观点，指出当前市场暂时趋稳，主要是由于央行注入大量流动性，但西班牙、意大利等国还面临巨大挑战；默克尔政府并未因德国大选而推迟作出重要决定，主要问题是欧盟各国在根本问题上并未达成一致；德、法两国需要在经济金融政策上更好地进行合作，但法国目前状况不佳，倾向于通过增加政府开支解决问题；总体而言，欧洲年轻一代没有像其父辈那样有着战争的惨痛经历或记忆，因此政治家需向选民解释清楚为何欧洲需要进一步的政治一体化，这方面的讨论已经被耽搁太久了。他强调，欧洲国家要想走得快，就自行其是；但要想走得远，就必须携手并进。

摩尔茨建议，欧洲为应对未来挑战特别是全球化时代来自亚洲的竞争，应加强与美国的合作；美国经济发展势头好，便宜能源可能推动美国进入新一轮工业化，美欧应致力于签订某种贸易协定，在技术标准、关税等方面协调立场；由于德国自身不能与他国进行贸易协定的谈判，欧盟应发挥重要作用。他提到，在刚刚结束的慕尼黑国际安全会议上见到了美国副总统拜登，拜登对加强美欧合作也表示了浓厚的兴趣。

费舍尔回应，他也希望看到美欧贸易协定，但应持现实态度，此事难度较大；德国与美国在能源问题上有着立场分歧，美国是最大石油生产国，很可能成为最大的石油出口国，未来碳问题将变得很突出。

曾担任德国基社盟（CSU）领袖，并于1989~1998年出任德国财长的魏格尔指出，德国在危机应对中的一大优势是，各政党虽有一些分歧，但在重大问题上的立场大体一致。魏格尔作为财长，参与了德国货币统一、欧洲经济货币联盟发展等重大事务，被誉为“欧元之父”之一。他话不多，字斟句酌，但听众无不侧耳倾听。

关于德国和欧洲面临的地缘政治挑战，费舍尔认为，中东局势动荡，非常危险；俄罗斯市场虽然对投资者有吸引力，但总体情形并不好，在退步，经济过于依赖能源。欧洲的近邻令人担忧，但德国和欧洲都没有做好应对准备。

关于今年9月的德国大选，摩尔茨认为，默克尔领导的基民盟/基社盟得票率会在约40%，社民党约30%，绿党为13%，不会出现基民盟/基社盟与社民党合组大联合政府的情况。费舍尔则认为，如果目前基民盟/基社盟在联合政府中的小伙伴自由民主党的大选得票率达不到5%的门槛而出局，基民盟/基社盟就很难获得40%的票，此时有可能出现大联合政府。

参加同一节讨论的慕尼黑大学教授、Ifo研究所所长辛恩（Hans-Werner Sinn）指出，无论如何，目前默克尔领导的联合政府不太可能持续；鉴于德国宪法法院、德意志联邦银行等对救助欧元区外围国家持怀疑态度，预计大选后它们的反对声音会提高，德国相关政策可能调整，但不会发生重大改变。魏格尔指出，大选结果还很难说，上次大选前，20%的民众不清楚应该把票投给谁，因此最后阶段的选战很重要。他开玩笑说，也可能基民盟和绿党合组联合政府，有何不可？过去基民盟和绿党一直是政治对手，而且今天在台上，绿党的费舍尔和基民盟的摩尔茨几次针锋相对地辩论，因此魏格尔此言一出，引来笑声一片。

过去难得在现场听到德国著名政治人物的言论，笔者此番收获不小：至少明白了黑色代表基民盟/基社盟，红色代表社民党，黄色代表自由民主党；不消说，绿色就代表绿党了。其实，在很多时候，货币金融问题最终的决定因素是政治，当前欧债危机应对和欧洲货币联盟发展，更是受到各国主权、选民意愿、政治家的决断力等政治因素的左右；因此，多了解欧洲特别是德国的政治图景，非常有必要。

（作者系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