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扎堆702座水电站民资分水的非典型样本

　　记者 陈姿羊 特约记者 吴绵强 发自广东河源、惠州 　　这可能是中国开发最完全的一条河流。500多公里干流之上，已建和拟建的水电站多达14座，数据显示，其3.5万平方公里的流域上共有大小水电站702座，每年随着小水电站的报废和新水电站项目的上马施工，这一数据仍在持续更新。 　　这也可能是国内对水质管理最严苛的一条河流。除了广东省水利厅直属的东江流域管理局专门负责水资源调配和保护之外，广东省还特别成立了其他3个机构进行水质监管。严苛的原因很简单，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东江就一直是香港的主要水源地。 　　作为珠江流域四大水系的东江，发源于江西省寻邬县桠髻钵山，自东北向西南流入广东省，最终经虎门入海。其干流全长562公里，其中在江西省境内长度127公里，广东省境内435公里，流域总面积35340平方公里，其中广东省境内31840平方公里，占流域总面积的90%。 　　“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政治水、经济水、生命水。”3月1日，在仍然略带寒意的江风中，一位参与管理东江逾30年的退休老干部指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对时代周报记者感慨道。 　　东江虽短，分量却重。它不仅为赣粤港5000万人口提供用水，也承载着赣州、河源、惠州、东莞、深圳、广州等地的航运和灌溉。数据显示。东江流域仅占全国0.4%的国土面积，1.2%的水资源，但却供给了占全国近4%人口的饮用水，支撑了占12%的全国GDP(包括香港在内)。 　　在国内重整小河流开发和治理的大背景之下，时代周报记者耗时半个月，深入东江流域各个关键节点，沿途采访当地居民、相关水利水电单位及各级政府官，试图还原“东江开发模式”的全貌。 　　调查过程中，记者不但看到民间资本在水利开发之中的活跃，看到了政府严控水质的魄力，也看到了，近年来东江水量减少，经济发展带来的资源紧缺、水质污染等问题的凸显。而半个多世纪以来对东江流域的开发可以被视为我国小流域治理的一个样本。 　　民间资本扎堆东江 　　3月初的东江沿岸，乍暖还寒。而东江之上的水利开发却呈现热火朝天的势头。 　　东江干流枫树坝以下共布置14个梯级，分别为河源市的龙潭、稔坑、罗营口、苏雷坝、枕头寨、柳城水电站、蓝口、黄田、木京、风光水利枢纽、沥口水电站和惠州市的东江水利枢纽和下矶角，以及东莞市的石龙梯级。其中，尚在规划中的有下矶角梯级和石龙梯级。 　　时代周报记者获悉，这14个梯级电站中，除龙川县枕头寨电厂经营的枕头寨水电站属国营外，其他都是民营企业投资或经营。 　　河源市龙川县位于东江上游，龙潭水电站位于龙川县北部黎咀镇附近的东江主河道上,是东江干流梯级规划中枫树坝水库下游的第一个梯级。2008年9月18日，河源市龙川县委、县政府对外通告，该县两座大型东江拦河水电站——龙潭水电站和稔坑水电站同时竣工发电。 　　这两座电站隶属龙川县老隆镇洋溪桥育茗实业公司，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组建于2000年2月29日，该公司资产总额近20亿元，旗下有包括稔坑、龙潭在内的8个水电站，总装机容量6万千瓦，占全县小水电总装机容量13万千瓦的46.2%，是地方小水电的龙头企业。年发电量2亿多度，收入1亿多元。 　　最早在梯级上投资兴建水电站的是河源首富李河君的汉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其旗下的东江木京水电站位于东源县境内的东江中游仙塘镇河段，下游距河源市9.2公里，是东江干流梯级规划中枫树坝水电站下游的第七梯级电站。 　　此后，汉能集团又在河源市东源县境内东江干流中上游河段上，投资兴建了黄田水电站，这是东江干流规划的十四个梯级中的第八级。该项目作为东源县招商引资项目引进，装机容量2万千瓦，2013年全年发电量 8090万千瓦时。 　　尚在运行的罗营口水电站位于和平县东水镇，由广东长鸿实业集团于2006年9月投资2.2亿元兴建，是当时和平县引进的投资最大的一个项目，该电站投产后，装机容量达１．８万千瓦，年平均发电量６４１６万千瓦/时，年产值２５００万元，而广东长鸿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之前一向以建筑工程和房地产开发为主业。 　　一直深耕华南电力市场的华能集团也未缺席东江水利开发的大潮，新丰江水电站位于广东省河源市，距河源市区6公里。原名为广东省新丰江发电有限公司，2003年改制后为广东粤电新丰江发电有限责任公司，广东省政府和华能集团分别持有该公司76%和24%股权。 　　“除开大的能源集团，其他民间资本的进入大大活跃了东江水利开发市场，但是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像水电站这样大规模投入的工程，对企业的融资能力要求很高。”一位不愿具名的电力系统工作人员对时代周报记者透露。 　　据记者了解，深圳市油富实业发展有限公司“一口气”投资兴建了苏雷坝、风光(横圳)水利枢纽电站和沥口3个水电站。其中，苏雷坝水电站原计划首台机组于2008年底前发电，但由于种种原因，工程进展缓慢，并未按合同完成建设生产任务，该县县委县政府曾多次督促。 　　尽管投资方深圳市油富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曾表示，阻碍工程进度的主要难题已经基本解决，接下来将细化工程进度表，确保首台机组尽快建成发电。 　　河源市水务局建设与管理科负责人罗胜云介绍，该市目前有大小水电站共计782座，如此多的水电站但没有一座是属于他们的，全部是属地管理。 　　因此该局只能对水电站进行行业监管，定期对水电站进行检查，督促和指导。而罗也坦言，如此多的水电站在管理上有很大难度，确实也存在不少问题。 　　2009年8月，位于东江上的蓝口水电站出现故障，导致周边数万居民在高温闷热的天气里，停电3天，当地居民和单位的生产、生活受到影响当地居民和单位的生产、生活受到影响。2010年，位于东江上的东源县木京电站突然排洪，上游东江画廊14 艘餐饮船集体走锚，漂移至木京电站闸门，游船将对电站造成重大损害。事发后，当地海事部门和东源县有关方面经过救援，化险为夷。 　　广东省东江流域管理局总工程师黄海标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该局目前也未再统计水电站的数量，东江上的水电站也不归他们管理，只是行业上的监管。 　　“民间资本的风险性也给东江水利的开发热潮带来了更多冷静的思考。 　　生态保护仍是关键 　　41岁的曾峰依稀记得，儿时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在老家旁的东江河里摸鱼。作为土生土长的东江人，曾峰家住广东省河源市东源县黄田镇。东江干流14座水电站中的黄田水电站距上游曾峰家仅数公里距离。 　　在曾峰看来，水利开发改善了沿岸居民的生活水平，但或许对当地的地质灾害发生埋下了隐患。据他介绍，因为水电站长期蓄水，导致上游河岸边的水泥路地基松软，加之岭南多雨的天气，路面有时会出现塌陷。 　　“最近最大的一次是在2013年6月份左右，距黄田水电站上游1公里左侧的水泥路莫名发生塌陷，两米宽的路面下沉了十几公分，绵延数百米。”曾峰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曾峰的说法得到了其他村民的证实。黄田水电站在事发后出资将路面进行维修，2014年春节前才修好。2014年3月1日下午，时代周报记者在维修好的路面上看到，岸边水泥路旁有很多裸露的黄土，如刚翻修过一般。 　　除此之外，山上的泥石流，以及不定期发生的地震，也让东江沿岸的居民感到担忧。 　　位于河源市的新丰江水库始建于1958年，是东江水的发源地之一，新丰江水电站是华南第一大水电站。上世纪60年代，水库蓄水诱发6.1级地震，造成东江沿岸1800余间房屋倒塌、85人伤亡。 　　此后，新丰江水库及其周边地区的地震活动极为频繁，据河源市地震局统计，自水库首次诱发地震至今，新丰江水库在河源地区先后诱发的地震总频度为35万余次。 　　而据中山大学副教授林凯荣长期从事东江水资源研究，据其介绍，在东江流域龙川县等地，不断开发的水电站对东江水的流量影响较大。 　　事实上，对于东江的生态保护一直备受重视。2014年3月3日，时代周报记者来到位于惠州的广东省东江流域管理局，该局成立于2007年，由广东省水利厅设立。作为东江流域的垂直管理部门，广东省东江流域管理局负责东江流域水资源调配和保护。此外，广东省还成立了其他3个水质保护机构。 　　而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关于东江水资源保护的法律性条文，从中央到广东省至地方区，有数百份之多。 　　“相比较于国家的其他河流来说，东江的确是一条治理、开发得较好的河流。”黄海标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相较于其他小河流的污染和生态破环状况，有专家表示，相对中国其他河流而言，东江或许显得较为“荣幸”。东江因为对港供水，因此中央及政府对其尤为重视，保护好东江是一项政治任务，很多政策向其倾斜，很多法律条文因其孕育而生。 　　河源市水务局水资源保护科负责人叶东平介绍，完全从自觉性地角度去保护东江，或许没有多大用处，要从制度和政策上去保护，去履行职责，才是根本所在。 　　而为了保护环境，东江沿岸的各个城市也是牺牲颇大。河源是广东最贫困的地区之一，2012年，人均财力只有1250元，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 　　“保护好这水，仅靠地方之力难以为继，还需国家的强力支持”，河源市市长彭建文介绍。 　　2013年12底，位于河源市的新丰江水库申报成为全国首批15个国家重点支持生态环保湖泊，成功竞得国家5.93亿元专项扶持资金。 　　但另一方面，河源仍是广东的欠发达地区，每年需要省财政的转移支付。在河源市，很多环保和生态保护项目因没钱而搁浅。在东江上游，一些水源涵养林和水土保持林项目已经停止建设，多个县级的污水处理厂因污水管网项目资金短缺而无法投入运营，或者建成后因为成本过高而无法维持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