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考”官

    去年年底，中组部印发了《关于改进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工作的通知》，要求“不简单以GDP论英雄”。在这之前，中组部部长赵乐际就曾在多个场合称，“要改革和完善干部考核评价、选拔任用制度”。 
    鲜为人知的是，2007年赵乐际从青海来到陕西，担任省委书记，首先抓的就是官员政绩观的管理和转变——在全省开展法制化、常态化、科学化的目标责任考核，此后，陕西所开创的官员考核模式获得中央肯定，并陆续在其他省份试行。 
    这7年中，陕西是怎样考核官员，并不断引导官员政绩观转变的？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说，“从2007年开始，陕西开始实施三位一体的目标责任考核——包括目标任务、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党风廉政建设，考核既是对单位的目标考核，也是对领导班子和主要领导的考核。” 
    “应该说，唯GDP的干部考核方式其实在陕西并不存在，”他说，“相关指标体系的设置一开始就比较完备，而且每年都会根据形势的要求进行动态调整，比如今年，生态环保类指标从过去的12分提升至25分，GDP的分值则下降到了6分——而在调整前，其实GDP也只占8分。” 
    “三位一体”考官 
    2007年3月，50岁的赵乐际从青海来到陕西担任省委书记，在他来到陕西之前，主政青海期间，青海的GDP增加近两倍，还建立了柴达木盆地循环经济区，而且早在2001年就响亮提出，污染环境的企业，不要转移到青海来。 
    在陕西这一西部经济大省，赵乐际得以有更大的空间和舞台来实现他的早年执政的思考，之后，他开始在陕西推动实施年度目标责任考核，要求“坚持用科学发展的标尺评价工作实绩、衡量发展成果、引领发展方向。” 
    当年6月上旬，陕西省委接连下发了两个重要文件：《关于进一步加强领导干部作风建设的若干意见》和《关于各市（区）和省直部门年度目标责任考核试行办法》，陕西省委、省政府办公厅同时配发了2007年度目标责任考核指标的通知。 
    在这之后，这一体系被概括为“三位一体”——“包括目标任务、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党风廉政建设，考核既是对单位的目标考核，也是对领导班子和主要领导的考核。”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人士说。 
    据了解，陕西由此将原来分散的考核项目，如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年度考核、精神文明创建、党风廉政建设、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政府部门绩效考核等，统一纳入年度目标责任考核体系之中，实行一个机构承担、一个办法考核，一个平台竞争，杜绝了多头考核。 
    陕西通过一个高级别的领导小组——陕西省年度目标责任考核领导小组负责对各厅局、地市主要官员的考核，按照惯例，这个领导小组的第一组长、组长分别由省委书记、省长担任，其常设机构陕西省年度目标责任考核领导小组办公室设于陕西省委组织部。 
    在当时，赵乐际亲任领导小组第一组长，组长则由时任陕西省长的袁纯清担任，时任陕西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李锦斌同志担任了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 
    目标任务通常在当年年初下达到各地市、厅局，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人士介绍说，每年年底到次年年初一段时间，当地的13个市（区）、近80个省直党群、政府部门都要接受这个领导小组的考核，考核结果是选拔任用干部的一项基础依据。 
    “对领导干部进行选拔、任用时，近3年的目标责任考核的结果，是‘优秀’还是‘一般’，是一项主要依据”，他说。按照当地的说法，考核是各项工作的“风向标”、“指挥棒”和“助推器”。 
    每年年初举行的陕西全省目标责任考核总结表彰会议，是当地最重要的一次会议，按照惯例，陕西所有的省委常委都将出席这个会议。2008年3月1日，当地的第一次目标责任考核总结表彰会议上，赵乐际说，“年度目标责任考核是省委、省政府推动全省各项工作的抓手和制度保证”。 
    指标动态调整 
    2007年6月8日，陕西召开全省年度目标责任考核工作电视电话会议，赵乐际亲自主持并作总结讲话，当月，陕西全省11个市区全部成立了考核工作领导小组并设办公室；全省88个厅局单位也都成立了领导小组和工作机构。 
    7月上旬，陕西各市区、省直部门一把手纷纷在媒体上发表署名文章，阐述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部署精神、抓好考核工作的认识和打算。陕西省考核办也以最快速度启动运行，开展工作。 
    经济发展是第一要务，当时，陕西给11个市（区）共设置了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人民生活、环境保护、社会安全、党的建设6大项19个小项的考核指标，其中，经济发展类指标占总权重的35%，体现了科学发展观的第一要义是发展；和谐社会建设方面的指标占总权重的29%，两项目合起来达到64%。 
    尽管经济发展的比重最高，但陕西的指标设置已经体现了相当的全面性——这一年，陕北的能源明星城市榆林GDP、财政收入等多项经济社会发展指标均列全省10个市的前列，但由于节能减排任务没完成，综合考评中被评为末位。“要建立长效机制，认真研究新情况新问题。”赵乐际在2008年年初的一次会议上说。 
    官员们面对的“考题”，每年也在进行调整和变化。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人士说，考核指标体系总体稳定，每年根据形势进行局部调整。 
    指标的调整非常重要，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要根据形势作出判断，按照惯例，对指标的局部调整要由陕西的省委常委会通过，然后印发到各地市、厅局。 
    比如说，2008年较2007年新增了民生八大工程、县域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等指标；2009年重点突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保增长、保民生、保稳定的有关指标。 
    2009年，赵乐际在一次会议上说，“实施年度目标责任考核是践行科学发展观的要求，是建设西部强省的重要抓手，是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这一年，面对国际金融危机的挑战，陕西生产总值达到了8186.65亿元，同比增长13.6%，增速在全国排名第六，总量由18位前移至17位。 
    但也正是在这一年，宝鸡市多项经济指标居全省前列，但由于一个县曾发生严重环境问题，没有拿到优秀等次。 
    到2010年，指标的设置重点突出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发展低碳经济等指标，2011年突出了改善民生、加强社会管理创新等指标。 
    “我们也比较过其他省份的考核指标设置情况，应该说陕西的体系还是比较科学、全面的，有些省份GDP所占的权重的确比较高，而且指标设置也相对简单”，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相关人士说。 
    这些考核的结果，将直接与官员的仕途挂钩。据了解，陕西省委组织部研究制定了年度目标责任考核与干部选拔任用相结合的实施意见，建立了考核成果转化应用和考核工作与干部使用结合的配套制度，每年将考核结果及时移交各干部处，作为对领导班子定期研判的重要资料。 
    在干部任免的考察材料中，全部反映目标责任考核的情况和结果。年度目标责任考核排在末位的单位，领导班子要向省委写出书面报告，分析原因，提出限期整改意见。连续两年排在末位的单位，对领导班子进行适当调整。 
    2011年，赵乐际离开陕西的前一年，他在陕西全省目标责任考核总结表彰大会上说，“实施考核工作四年来，我们在探索中前行、在实践中完善，深化了对陕西科学发展的认识，丰富了建设西部强省工作路径，也积累了一些好经验、好做法。” 
    他同时要求，这一年的考核指标设置，要“进一步强化重点项目建设、扩大消费需求、培育市场主体等方面考核”。 
    突出生态文明 
    2012年，赵乐际离开陕西，开始担任中组部部长。离开陕西后，他所一手建立的陕西“三位一体”目标责任考核依然稳步运行，与时调整。 
    在今年，生态环保类指标从过去的12分，提升至25分，另外，超额完成GDP任务不再成为官员们的加分选项。这一变化曾让许多人感到意外，但在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人士看来，这些变化只是当地历年来调整工作的一部分。 
    他说，“今年已经是陕西开展目标责任考核的第7年，今年指标体系的调整，所反映的其实是当下陕西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需要‘提质增效’的新要求——考核指标的设置其实每年都在根据发展情况的不同进行动态调整，只不过，今年的确是调整最大的一次，特别突出了生态文明建设”。 
    据介绍，今年的指标体系将“富裕陕西”、“和谐陕西”、“美丽陕西”设定为一级指标，分别占总分值的34%、25%、25%。突出区域错位发展保留“特色指标”占总分值的6%，加上“共性指标”占总分值的10%，这五个版块涵盖经济发展、结构调整、民生改善、资源环境等各个方面。 
    这其中，“富裕陕西”突出考核经济增长质量效益、产业结构、科技成果转化、居民收入等指标，设置“稳增长、优结构、提质量、增效益”指标；“和谐陕西”突出考核收入差距，公共服务普及率、居民文化消费水平、社会治安满意度等指标；“美丽陕西”突出考核绿化率、环境质量指数、土地利用、节能减排等指标。 
    譬如说，“美丽陕西”所概括的生态环保类指标共计25分，其中包括雾霾治理、治污减排等若干二类指标，雾霾治理所占的分值，已经从2013年的3分，大幅提升至8分。 
    另外，从2014年起，考核宝鸡、咸阳、渭南、铜川、延安市和杨凌示范区城市环境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时，执行国家新标准，并对西安和这五市一区增设“空气中细颗粒物（PM2.5）浓度”考核指标，同时增设农村环保考核指标、“区域环境问题督办”和“环境安全事故”考核指标。 
    另外，第三产业增加值增长率、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增长率、城乡居民收入比、城镇化率、城乡居民总收入占GDP比重、城镇登记失业率、规模以上工业利润率都成为“富裕陕西”的增设指标。 
    “陕西正处于提质增效的关键时期，体系的调整是要树立新的政绩观和发展观，发挥考核的引领作用”，陕西省委组织部考核办相关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说，“你考什么，各级就重视什么，指标的设置非常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