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油田的“招投标经济学”

    在这座黑龙江省第二大城市中，有着两套独立运营的系统——油田和油田之外的大庆市。
    通讯、网络，供水、取暖，甚至公交车，大庆油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均“自成一派”。例如，“小灵通”，这种在2011年底前就在全国范围内彻底退网的区域性通讯工具，如今在大庆油田通讯公司的网络范围内，仍保持着生命力。
    这座城市因石油发展而来，先有石油，后有大庆。大庆油田公司位于大庆市西城；东城是市政府所在地，当地人称“新村”。两地分隔了30公里。“东城才像个城市，现在逛街都习惯往新村跑。”本地人站在铁人大道边上一抬手，往左一划，“喏，过去西边是王永春的地盘。东边是大庆市长的地盘。”
    大庆油田系统内，不仅生产与生活独立于外界，而且系统内人与资金的流动同样趋近于“体内循环”。这在招投标领域体现得尤为明显。
    投标先进门：入网资质的限制性
    要想参加中石油大庆油田系统的投标，首先要获得中国石油招投标网站的入网资质。一般情况下，入网资质可在网上公开申请，需要提供ISO认证、公司注册资金达到最低标准等资料。
    但是一位从事多年专业设备的供应商却向记者讲述了另一番景象：“入网所需的各类条件容易达到，入网资质也可以申请，但申请不一定能通过，而且通过的可能性不高。”他所在的企业便多次提出申请，均未被批准。“因为系统内的现有供应商已经趋于饱和，而石油企业和其他业主都不希望再增加供应商了。”
    于是关在门外的企业，只能采用“曲线销售”的办法：将产品卖给有资质的企业，再卖给石油系统。多转一手，意味着供应商利润的下降和采购方成本的提高。
    “能拿到资质的，只有三种情况：要么是本地公司，要么是其他大型国企，或者（内部）有人。”上述人士称。
    然而，另一家从事石油相关行业民营企业的总经理老程却表示拿到入网资质并不困难。他毕业于石油院校后在系统工作了十余年，之后辞职下海。之前积累的人脉，让他拿到申请资质必须拥有的“基层使用产品单位推荐报告”更加容易。不过，即使如此，他办理这一手续依然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
    评标“弹性”难以监督
    按照中石油招标管理办法，集团公司对招标评审专家实行总部和所属企业两级管理，按照统一标准建立统一的招标评审专家库，实现资源共享，并实施动态管理。中石油所属企业管理的招标评审专家由所属企业招标管理部门统一管理。
    评标过程中对产品有多项标准衡量，笼统可分为三类：技术分、价格分、商务分。技术分、价格分顾名思义，而商务分的比重最小，大约为10%，主要根据注册资金等公司实力来评估。
    三类标准的占分比重各有不同，大宗商品采购如沙、石、钢筋等物品因如技术含量较低、市场竞争较为充分，价格占比比较高。其次为技术分、商务分。
    而对于石油行业这类专业领域，对于技术含量较高的商品需求同样巨大，这类商品的技术分占比最大，占50%左右，其次是价格分占40%。
    “评标过程中，技术分的人为因素最大。这是由于评标过程根本没有反馈和公式环节造成的。”上述供应商对记者介绍，“理论上说，评标结果是可以咨询原因的。但是很少有人咨询。”
    他罗列了自己不咨询的原因：“首先，咨询容易得罪人，一旦惹得领导不高兴，很难再做下一单生意。其次，咨询反馈的结果只反馈你的产品为什么没中标，而不会解释中标的产品为何中标，无助于改进产品或者改善投标办法。再次，咨询无助于改变结果。”
    技术评分的弹性空间还可从另一角度窥见一斑。
    一位内蒙古某国企员工所在部门主要负责产品维修，经常有招标项目。其工作之一是撰写“竞标结果”：“有时为了让某家企业中标，绞尽脑汁在技术分上下功夫，设要求，卡条件。”
    上述供应商还向记者介绍曾亲身经历的极端情况，“为了让某家产品中标，但产品实在找不出任何优势的情况下，会以所有产品均不符合要求等为由，将全部投标作无效的处理，即‘废标’。”
    拥有资质和人脉的老程同样对招投标制度不满。“在大庆石油，我曾跟另外几家民营企业竞标石油机械设备所需的工业用油，成本价都接近9万啊，加上物流、服务，10万的售价都很难赚钱。其他几家居然敢投七八万。”他对记者说，“可想而知，他们所提供的油都是什么质量。但是没办法，低价中标嘛。可是中标企业所提供的产品又没法用，只能重新招投标，耗材耗力，我遇到的这种情况都不止一起。”
    价格分占比较高，使得这位总经理对石油行业的“招投标制度”颇感累赘繁复，“在石油行业使用招投标制度不一定是好事。”
    对此，上述设备供应商却持有不同看法。“价格是重要标准，低价中标是相对于同等产品而言。现在低价中标并不多见。而且如中标后质量不合格的情况，可以通过退货、扣除投标保证金和取消投标资格来规避。这不是投标制度的问题。”
    对于招标制度的改进期望，这位供应商说，“最可行的是，公示所有竞标公司的各项分数，详细说明原因；评标结束后立刻公布结果，避免人为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