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上涨逼走英企？

工资上涨逼走英企？

赵 伟(浙江大学)

 近期媒体有个热炒的话题，说是中国劳动成本上涨导致了一家生产意式泡面的英国企业自中国迁回英国。给人的印象是，中国劳动成本上涨在在逼走外企！上网查有关信息，事情多半是有的，但给出的原因令人怀疑。有关报道这样说：总部设在英国约克郡的一家食品企业，前不久决定把其生产意式盒装方便面的工厂从中国珠三角撤出，迁回本土利兹。关于此举，那家企业的一位负责人解释说，中国工人工资大涨外加英镑贬值，使在中国的生产成本几乎赶上了英国，故而决定迁回。

咋一听这个说法颇有些道理，因为包括珠三角在内的中国大陆各地的劳动成本的确都在看涨，用工成本肯定在涨。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家企业不是把厂子迁往比中国工资低的国家，比如越南、印度或者孟加拉之类的国家，而是直接回迁了英国。这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中国劳动成本快赶上英国了。略有点这方面常识者，便会想到，这个逻辑是不成立的。网上随便查查便不难发现，虽然近年中国劳动工资上升了，但目前的工资水平距离一般发达国家的水平还差得很远，更不要和老牌资本主义工业国英国相比了。最近的数据是：英国此类制造业平均工资当在10个英镑/小时左右。即便按照最低的8英镑/小时和英镑兑人民币最低汇率（1:9.3）计算，每小时也要合大约75块人民币，每天8小时要64英镑或595块人民币，每月22个法定工作日，要1408镑或1.3万块人民币。每周320英镑或大约3千块人民币。珠三角此类企业工人工资，一个月下来撑死了也就3千块。就是说，目前英国此类企业最低的工资水平，一周相当于我国珠三角高工资者一个月的水平！

这样比实际上是打了大大的折扣的。考虑到以下两个因素，中英之间的工资差距还要大：一个是劳动时间。珠三角每月能挣3000块人民币的一线工人，每天大多得工作10个小时以上，每周最少得工作6天。若按照8小时和5天工作日，是挣不了3000块的。其二，这里所说的英国劳动工资，是网上查到的最低工资，而非平均工资。若按职工平均工资计算，则差距还要大。目前官方公布的广东职工平均年工资为4.5万元人民币，英国劳动者月工资，早在金融危机前的2006年，即已达到4108英镑（税前）或2749英镑（税后），约合3.8万元或2.6万元人民币。世界银行按照可比数据计算，目前中国职工税前月平均工资，大约为550美元或4百挂零英镑，仅相当于英国平均水平的十分之一。

或许有人会说，企业承担的并非工资，还有“三金一险”在内的别的用工成本，这块的成本也在上升。这点不假，但说到工资之外的用工成本，中国和发达国家的差距当更大。英国是典型的“福利国家”，早已形成健全的社保和全民医保体制，社保费由雇主和雇员分担。现行法律规定，雇主得为年薪5715英镑以上的员工缴纳相当于工资12.8%的社保费。在英国这样法制健全的国家，偷税漏税几乎是不可能的。论及这方面的用工成本，只有多没有少。

我相信促成这家英国企业回迁的因素中，工资并非主因，一定另有隐情！当然我这里无意就这家英国企业回迁的原因较真，我想较真的是，近年中国劳动者工资虽然有所上涨，社保、医保体系虽然有所强化，但工资总水平并不高，社保水平和覆盖率都很低，劳动成本距工业化国家的差距依然很大。不要过分渲染工资上涨逼走外企的故事，应继续花大力气推动一般劳动者收入上升，使收入分配像中央和“两会”代表所期盼的那样，朝着公平公正方向迈进。

实际上，目前我国职工工资水平与发达国家工资水平的差距，比GDP差距要大。按照“世行”最新数据计算，目前中国和英国的人均名义GDP差距大约5.5倍，但劳动工资差距在10倍左右；和美国的人均名义GDP差距大约6.5倍，但工资差距在8倍以上。至于方便面厂之类企业一线职工的工资差距，还要大些。

就这个视点来看，担心工资上涨导致大规模企业外迁是不必要的。目前中国经济最紧迫的议题是启动内需和产业升级。这两件事实际上都有赖于增加劳动者工资尤其是一线劳动者的收入。其中启动内需和劳动大众收入增加的联系不言而喻。产业升级则简介从工资上涨获得推力。因为工资上升具有倒逼产业升级效应。这方面，我的团队近期的一项研究得出结论，劳动成本上涨有利于刺激企业使用高质量中间产品，后者则反过来会刺激劳动者技能提升。上升的劳动技能则既能提高劳动生产率，也能提升产品档次因而企业竞争力。

不可否认，近年中国工资确在猛涨，工资上涨的确增加了企业成本，但就这家英企弃中国而回迁本土的原因分析，当另有隐情。工资上涨是个原因，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借着这事儿鼓噪中国工资上涨的恶效应，借机压低一线工资，既不利于推动收入分配改革，也不利于扩大内需！后者才是中国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希望所在！

（2013-3-17写于杭州）

部分载《浙江日报》2013-3-20（09版），标题“工资上涨惹的祸？”

责任编辑：颜伟杰

http://zjdaily.zjol.com.cn/html/2013-03/20/content_2056937.htm?di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