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奶粉限购事件一次辩论的自然实验

自3月1日开始，香港政府规定每个消费者最多只能携带2罐奶粉出境，否则要罚款50万元并判刑两年。此规定刚发布，便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界人士表达了各种观点，可谓异彩纷呈。然而，正确的观点通常只有一种。在“人人都可发声”的网络时代，香港奶粉限购事件提供了一次极好的自然实验，让我们看到什么才是科学的辩论方式。此外，它也印证了我此前强调的一个观点：哪怕是专家，一旦脱离了同行评议的压力，也可能犯下逻辑错误，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弱点。

一向秉持自由主义的著名经济学家或者公共知识分子，在微博、博客或者其它场合对奶粉限购政策表达了强烈的抗议。他们认为，香港作为一个国际著名的自由港，居然采取限购这种违背市场经济原理的措施，完全背离了“自由竞争”的精神，长久下去将会使香港丧失竞争力。

悲观的草根阶层和愤青则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不满。他们讽刺，诺大一个中国，GDP总量世界第二，居然生产不出一罐让人放心的奶粉！而奶粉限购政策出台后，普通人连惟一自救的渠道也被堵死了，这肯定是政府有关部门和大陆奶粉企业狼狈为奸的阴谋。

少数香港市民也通过网络表达了自己的“无辜”。他们抱怨，大陆企业完全可以采取货运通道从香港中转进口外国奶粉，在交税（关税）之后在大陆发售，这不会影响香港本地奶粉的销售。然而，一些商人组织大批“游客”将香港本地供应的奶粉一扫而空，然后再组织“游客”将大批奶粉携带出境，既不交税，又伤害了香港居民的消费权利，这是赤裸裸的走私行为。而且，高质量的奶粉不是短期内想增加供应就能增加的。

还有一些人看到两地观点的冲突，认为大家应该咨询一下在香港本地的朋友，便知大陆客抢购奶粉是否导致香港本地人无法购买到足够的奶粉。一些网民出来作证说，限购政策几乎得到了香港人压倒性的同意，可见本地人受害已久。然而，一些媒体侧面揭示的信息似乎又说明，大部分奶粉在香港并没有缺货。

为了保持对这一问题的中立看法，我不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从方法论的角度讲，要对这一问题发表客观的看法并不困难。第一，问题的焦点在于，究竟大陆客在香港扫货是否导致了香港本地居民的奶粉供应不足？只要随机采访一些香港本地消费者或者销售点便知一二。遗憾的是，至少我没有看到任何这方面的报道。第二，从市场供应的角度来看，究竟高质量的奶粉能否在短期内迅速增加从而让香港市场完全出清？显然，奶粉有一定的生产周期，高品质的奶牛和草场也不是像iPhone那样的工业品可以迅速增加规模。哪怕是富士康加班加点，也会导致工人自杀或者降低产品的合格率，而这对品牌拥有者是有巨大成本的。遗憾的是，我也没有看到任何关于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奶粉生产周期和供应能力的报道，更不用说有人去计算其价格供求弹性了。第三，从法律的角度讲，究竟大陆客有组织地在香港扫货是不是一种走私行为？从香港本地销售店扫货，和从外国进口然后经香港中转，在法律上和经济上的差别究竟有多大？遗憾的是，我也没有看到市场营销或者税务专家提供解释。第四，最为根本的问题是，为什么大陆企业就不能提供让人放心的奶粉？同时政府有关部门却又对奶粉进口施加种种限制？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算大陆客可以从香港带奶粉，难道还能从香港带蔬菜、带水果、带米饭、带药品乃至带一切东西？遗憾的是，我们也没有看到任何政府部门和智库提供可行的解决方案。

总之，从学术上讲，香港限制奶粉出境问题本来不是一个复杂的学术问题，但是，各派观点的表达令人遗憾地偏离了基本的科学轨道。这就是互联网，一个向来不是讲理而是发泄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