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场化的条件已经基本成熟

央行行长周小川昨日（3月12日）下午在全国两会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示，存款利率市场化的最后一步，也就是放开存款利率上限这一步今年可能会走出来，这个概率应该说是非常高。作为我国金融市场管理部门的最高主管，周小川的这个表态预示着利率市场化的改革将在今年取得突破性进展。

周小川作出这个判断是有事实依据的。有关利率市场化的改革，最近十多年来一直是我国市场经济建设的一个重要目标，计划经济时期存贷款利率由国家实行的严格管理沿袭到目前的市场经济体制当中，已经产生了越来越不匹配的问题，银行可以坐享存贷款利息差，成为最能够赚钱的一个行业，而实体经济则长期承受着融资贵、融资难的压力。而由国家统一利率价格以后，一方面银行之间失去了竞争，形成了事实上的市场垄断，另一方面无论是存款者还是贷款者，都无法通过选择来得到更好的金融消费，利率对货币价值的杠杆调节功能也趋于失灵，前几年通胀剧烈的时候，银行储蓄出现了实际上的负利率，但储蓄者对此却无可奈何。

利率市场化的改革目标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已提出。但是，中国是一个储蓄大国，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或多或少的银行储蓄，一旦在市场化的环境之下个别银行为吸储而盲目抬高存款利率，很容易导致金融风险的发生。因此，我国对利率市场化的推进采取了比较谨慎的策略，一方面本着先外币再本币、先贷款再存款、先大额再小额、先企业再居民的原则逐步推进，至今已经只剩人民币存款利率仍由央行制订价格，另一方面则建立起存款保险制度，这一能够覆盖到90%以上储蓄者的制度已经准备就绪，将于今年上半年内推出，从而为利率市场化建立起可靠的避险工具。

实际上，央行在近几年推出的允许商业银行适当上浮存款的政策已经对利率市场化作出了有益的尝试。2012年7月，央行在作出降息决定的同时，允许商业银行存款利率可上浮10%，2014年11月又将上浮区间提高到20%。这两次利率上浮空间打开以后，一些股份制银行和城商行纷纷“一浮到顶”，这确实对工农中建交等五大行的吸储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但是，在今年3月央行又决定将存款利率上浮空间提高至30%以后，不管是五大行还是城商行、股份制银行，都已经很少再将这一政策用足。这三次逐步扩大利率上浮空间的实践，为利率市场化作出了很有效的探索，不管什么性质的银行，在市场化的杠杆之下，都会制订符合自身情况的利率决策，而不大会盲目提高利率。

因此，我国利率市场化的条件已经基本成熟。利率市场化实现以后，央行公布的存贷款利率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基准利率，成为商业银行决定利率的一个杠杆，利率可以更好地反映出存贷款市场的实际状况和货币的实际价值，在充分的市场竞争之下，存款客户和贷款客户都可以通过“货比三家”的市场选择，得到更符合自己意愿的金融服务。在此基础上，央行对金融市场的调控也可以做到更符合经济运行的实际状况。

央行作为中央银行，负有制订长期货币政策的使命。但是，在最近几年，央行受到了宏观经济走势的过多牵制，其货币政策成为配合政府推动经济增长的一个工具，失去了独立性，甚至为了迎合政府扩大投资、推高GDP的要求，不断地加大货币发行量。这种缺乏独立性的政策调控，一方面导致我国人民币在近几年贬值严重，另一方面也导致经济运行对货币政策产生了过多的依赖。在利率市场化改革完成以后，央行已经没有必要为了经济调控的要求而继续频繁地变动货币政策，这样，央行也就能够逐渐具备独立操作货币政策的条件和能力，摆脱其作为政府调控经济工具的角色，更好地承担起中央银行的职能。

作为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步骤，利率市场化的突破将有效地推动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建设和完善。但是，我国金融市场毕竟脱胎于长期的计划经济体制，因此与日益发展的市场经济的不协调还存在于很多方面，利率市场化实现之后，如果其他方面的改革裹足不前，那么，利率市场化所应达到的效果很可能会打折扣。在我国金融市场上占主体地位的五大行都是国有资本，它们很可能为了共同的利益需求结成“利率同盟”，而股份制银行、民资银行等由于体量还过于弱小，难以与其形成有力的竞争关系，这就会影响到利率市场化的效果。另外，在利率市场化之下，商业银行“嫌贫爱富”的特性也可能会泛滥，在提高大客户利率的同时以压低利率的手段排挤以底层民众为主体的小额储蓄者。因此，央行在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的过程中，还有必要在金融行业推行反垄断、反歧视等理念，并建立起严格的约束制度，使利率市场化的效果能够惠及每一个金融消费者。

（上海商报，2015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