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搞顶层设计是没有用的

中国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在6月21日的新闻发布例会上说，证监会近期正在抓紧落实国务院各种关于资本市场的工作安排，在进行日常监管工作的同时，也在抓紧开展各种具有长远性、战略性的问题调查研究，加强顶层设计，推进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的发展方向。

管理部门透露出加强顶层设计的信息，这意味着高层已经意识到A股市场现在的顶层存在问题，需要加以改进，或者更直接地说需要改革。所谓顶层设计，按通常的理解就是从高层开始构筑好市场发展的规划，并且按照这个蓝图一步步地推进。这种想法符合我们习惯的由政府来规划市场的制度，但是它却并不完全符合市场的基本原理。

如果我们承认资本市场是一个市场的话，那么，它是随着资本的出现而出现，随着资本的发展而发展的，西方资本市场的发展历史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它与当时的政府没有什么关系，比如美国资本市场的萌芽，就是发端于华尔街上的一棵梧桐树下，那些类似于今天上海滩上“打桩模子”的经纪人大概是了遮阳，挑选了一片树荫进行交易。今天，西方的市场发展壮大了，但政府对它们的管制也很有限，从来也没有听说白宫要搞一个美国市场的发展规划。其实，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资本市场发展的最初阶段与政府也没有什么关系，早期伯股票发行企业都是一些街道工厂迫于生计，为了集资的方便而搞的“凑份子”，即使是股票交易，也是从类似成都的“红庙子”这样的自由市场发展起来的。

中国的市场发展道路与西方不一样，当股票市场的魅力展现出来以后，老百姓看到了它能够赚钱，政府更是看到了它能够帮助企业融资，于是，政府很早就开始了对A股市场的顶层设计，市场被纳入到了为企业融资提供通道的系统之中，本来散布在民间的资金被集中起来用于拯救正处衰退中的国有企业。实事求是地说，政府为这个目的而从事的顶层设计很成功，现在，国有企业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结构中力量最强大的一个部分，其中来自股市的贡献显然是不可忽略的。但是，这种由政府一手设计出来的股市，却扭曲了股票市场的特性，滚滚而来的IPO使投资者不堪承受。在政府的顶层设计中，投资者如何赚钱并不在考虑范围内，或者说，即使有所考虑，也是局限在要求投资者从上市公司中领取分红，至于二级市场的交易性盈利，政府不仅不提倡，反而被视为投机而严加限制。A股市场上其实经常出现底层的投资者与顶层的市场设计者的矛盾，投资者不得不看着管理层的脸色行事，从领导人的只言片语捕捉投资方向，使A股市场成了一个难以改变的“政策市”。

有报道称，目前证监会正积极研究制定有关资本市场“新国九条”，未来资本市场的战略定位将得到明确：功能完善、结构合理、机制健全。这自然是一个美好的目标，但是，市场的功能、结构、机制，从来不是管理部门设计出来的，或者说，由管理部门设计出来的市场，它的功能一定是不完善的，结构一定是不合理的，机制也不可能健全，因为管理部门站在政府的角度，第一考虑的只能是加强企业融资，投资者利益的保护则充满弹性。20多年来A股市场所走过的就是这样一条道路。

其实，在这20多年里，政府就资本市场的发展出过的文件并不少，最著名的就是2004年出台的“国九条”，今天回过头去重温当年的“国九条”，都可以搬用到目前的股市中去。但是，这个老的“国九条”为什么为什么不再起作用？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管理部门在制定这样的规划的时候，不可能预期到市场将发生什么变化。而如果管理部门坚持要按当初的规划来管理市场的话，结果就是使市场扭曲。“国九条”颁布9年来的实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政府在市场中应该是一个监管者，服务者，而不应该是设计者。党的十八大以后，中央大力推进政府职能转变，这种职能转变的一个重要指向，就是要求政府不再担当顶层设计这样一个它注定是不能胜任的角色。李克强总理曾经明确指出，政府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政府与社会的关系，把该放的权力放掉，把该管的事务管好。对于股票市场来说，政府必须放弃将市场当作融资工具的习惯思维，尊重市场的内生发展规律，而不能要求市场按着政府的意志来运行，只有这样，饱受创伤的A股市场才有可能逐渐恢复元气。简单地说，在股票市场搞顶层设计是没有什么用的，事实上一个人人都满意的市场也是永远设计不出来的。

（南方都市报，2013年6月25日，题目改为“资本市场监管比设计更重要”，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