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数据迷雾 推进分配改革

　　时隔12年，国家统计局日前“一次性”发布了最近10年的收入基尼系数。2012年中国全国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数为0.474，它大大低于西南财大不久前公布的0.61，略高于世界银行的统计。

　　基尼系数是衡量收入分配引用最多的指标，但其局限性很大。居民收入规范程度、统计方法选择等因素都会极大地影响最终结果，简单地对该指标进行国际比较也很容易失真，有些国家的基尼系数可能会大幅低估，有些国家会出现严重的相对高估。

　　在分析中国的基尼系数时，以下几个重要因素不能忽略。一是统计样本问题。从过往看，居民消费、物价之类的调查选取的样本代表性较差，此次基尼系数推算数据来自全国40万户样本数据，是否能代表中国社会的真实收入分配状况，是值得怀疑的。二是灰色收入和非法收入问题。基于常识，调查对象不可能汇报非法收入，也不可能汇报全部的灰色收入，而根据经济学家王小鲁的估计，2008年中国居民隐性收入总量高达9.3万亿元（灰色收入为5.4万亿元）。隐性收入占居民总收入比重很大，而绝大多数隐性收入又为高收入家庭所获得，这一遗漏直接造成严重低估，甚至会让基尼系数直接无效。三是某些非货币性收入（如保障房资格）未纳入统计，而这部分收入至少三分之二为中高收入家庭所获得，这进一步造成低估。四是收入分配数据只衡量流量指标，不能揭示居民在财富拥有量方面的差距。由于低收入居民财富积累能力更低，最终居民财富差距可倍数于收入基尼系数，而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财富不平等的体验和情感反应比对收入不平等更为强烈。

　　也必须承认，城乡二元经济使得同等收入的购买力差异较大，不分城乡、全国统一的基尼系数高估了实际的贫富差距。

　　基尼系数常带有政策含义，即数据过高时，必须作出政策应对，而当数据处于理想区域时，这种必要性下降。但是，基尼系数上述严重的缺陷，足以使争论统计局数据、民间数据和世界银行数据谁更准确失去意义，进而误导政策制定。因此，我们在研判中国社会真实的贫富差距时，绝不能过分倚重这一数据。一方面，要继续完善这方面的统计，加大统计过程的透明度；另一方面，我们不能陷入无穷无尽的学究式争论，而必须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普通民众不知道基尼系数为何物，更对这种数据争议毫无兴趣，大多数人只是根据自己切身感受来判断社会的贫富差距，并把这种感受作为影响幸福的重要因素，这就是社会生活的现实。

　　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曾一再强调，社会主义的本质是发展生产力和共同富裕。他说，如果我们的政策导致两极分化，我们就失败了。当前社会贫富差距问题确实呈严重态势，也超过了大多数居民的心理承受力，妨碍了社会和谐，因此不能回避，必须正视。我们在分析收入和贫富差距问题时，一定要追根溯源，找到源头才能制定出有效的政策，最终缩小这种差距，实现改革开放的最初目的，实现小平同志的嘱托。

　　经济学家吴敬琏先生曾指出，腐败和垄断是中国贫富差距扩大的两个主要原因。我们认为，这种判断是客观的，它应该成为我们解决贫富差距问题的根本思路。腐败与垄断，都是权力不当使用的体现，因此，要解决贫富差距问题，根本还是要回到对权力的约束和促使权力正当使用上来。

　　腐败就是权力私有化，就是权力不受监督的胡作非为。在今天的中国，它不仅表现为行贿受贿这种传统形式，而且表现为权力与资本结合这种新兴形式。一些人假借公权力，制定有利于决策者自己或相关特殊利益集团的政策，这些最终都会体现在收入分配的失衡上，体现在贫富差距扩大上。相比于劳动者群体内部因劳动技能、市场机遇不同而导致的贫富差距，这种权力与资本勾结造成的后果，更会引起人们的不满甚至愤慨。

　　垄断妨碍竞争，使非垄断领域的资本回报和劳动回报大大低于垄断领域。垄断的出现并对竞争构成危害，最终恶化收入分配，也与权力使用问题紧密相关。为了消除垄断危害，现在世界先进国家都已经有一套比较完善的反垄断法律体系，较好地解决了因部分市场主体力量过于强大造成的市场化垄断问题。而对于某些具有公用事业属性、容易导致行政性垄断的行业，也已经摸索出了一套比较完善的管制措施。完善的市场经济国家，无不视上述两种垄断为全社会的大敌，采取一切措施打击和遏制，这在利于经济增长的同时，也有利于遏制收入分化。

　　总而言之，在判断中国贫富差距问题时，要参考基尼系数，但不能被其束缚。基尼系数不是我们推行分配改革的唯一理据，也不是衡量收入分配改革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真实贫富差距和民众感受才是改革的出发点。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矫正权力不当使用，根治腐败，打击垄断，应该成为当前收入分配改革的主要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