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话语柔和”的伊朗或可期待

　　6月15日，伊朗内政部长宣布哈桑 鲁哈尼赢得大选，成为伊朗第11届总统，大选期间，鲁哈尼承诺将带领伊朗与世界进行建设性互动，改变伊朗备受国际孤立的状态。鲁哈尼当选之后便向西方隔空喊话，一改过去八年内贾德式的强硬姿态。鲁哈尼当选给伊朗的内政外交改革提供了契机，但权威资源不足的总统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让伊朗发生革命性变化，至少人们可以期待一个“话语柔和”的伊朗。

　　鲁哈尼在八个总统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堪称是政坛“黑马”，纵观伊朗大选进程，本轮选举可谓一波三折，进行了三轮“选战”：在注册登记总统候选人之际，前总统拉夫桑贾尼以及内贾德的顾问马沙伊均未能通过宪法监护委员会的审查，两位分别是改革派与保守派的代表，也是本届大选的重要看点。拉夫桑贾尼将近耄耋之年，能否承担总统的繁重工作值得怀疑。第一轮选战保守派与改革派打成了平手。通过资格审查八位候选人中保守派居多，其中伊核首席谈判代表贾利利为人看好，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改革派候选人前副总统阿雷夫在投票前几天宣布退出选举，阿雷夫退选之后，前总统拉夫桑贾尼、哈塔米迅速发表声明支持鲁哈尼，希望改革派的支持者能够将选票投给鲁哈尼。拉夫桑贾尼是改革派的象征，他的支持无疑给鲁哈尼当选加上了一道保险。

　　投票之前，鲁哈尼看似寡不敌众，实际上为其当选铺平了道路，保守派内部“人多势众”造成选票分流。最终鲁哈尼以50.71%的得票率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大选，如果阿雷夫不退选，鲁哈尼能否顺利当选还是个未知数。值得一提的是，鲁哈尼是一位神职人员，伊朗革命领袖霍梅尼之女穆斯塔法维也支持鲁哈尼，至于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是否支持鲁哈尼不得而知，至少他没有强烈反对。因此鲁哈尼的当选既是改革派选举策略得当的结果，更是伊朗国内政治经济格局变革的表现。伊朗不仅需要一个可以与世界沟通的总统，更需要一个可以与国内民众对话的总统。

　　鲁哈尼的当选既是改革派对保守派的胜利，也是鲁哈尼个人对贾利利的胜利，两位曾担任过相同的职位，最终民众选择了比较温和的鲁哈尼。自2005年强硬派总统内贾德上台之后，伊核问题一直成为伊朗与西方国家关系的障碍。鲁哈尼讽刺内贾德使国家遭受制裁却引以为傲，在过去几年中西方对伊朗的经济制裁频频加码，尤其是金融制裁让伊朗的石油出口大费周章，收入锐减、货币贬值、失业与通货膨胀让人民生活水平下降。选民未必对鲁哈尼的治国能力有十足的信心，但是他们已经厌倦了保守派的强硬，通过手中的选票给自己也给国家一次变革的机会。

　　鲁哈尼政治履历丰富，在伊朗革命之前便是霍梅尼的支持者，通晓多种语言，在立法机构、行政部门以及各种委员会中任职。鲁哈尼种种“跨界”身份使他能够在伊朗复杂的权力结构中游刃有余。伊朗最高权力集中于最高精神领袖，掌握着武装力量和立法，总统只是行政机构的首领，扮演着“大管家”的角色。鲁哈尼不仅需要倾听民意，也要协调与哈梅内伊之间的关系，鲁哈尼的内政外交改革措施需要得到哈梅内伊的首肯。

　　正基于此，国际社会对伊朗大选的影响持谨慎乐观的态度，能源市场的反应远没有美国对伊朗实施制裁时那么大。如果伊朗总统手握大权，可以在短时间内贯彻自己的外交路线，缓和与西方国家的关系，甚至与美国恢复外交关系，国际原油期货价格将会出现明显的下跌，但伊朗大选之后原油期货价格保持平稳，投资者还在观望鲁哈尼。

　　伊核问题是鲁哈尼面临的首要的外交难题，无论美国还是以色列都无法容忍一个拥核的伊朗，鲁哈尼需要打破伊核僵局，结束制裁，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与世界进行良好的互动。美国白宫发言人卡尼表示，美国依然愿意直接接触伊朗政府，致力于就伊核问题寻找外交解决方案。目前伊核六方会谈已经举行了好几轮，但效果不彰，鲁哈尼上台后或将调整核政策，软化强硬立场，但是这需要得到哈梅内伊的默认。

　　除了核问题之外，伊朗还需要调整自己的地区政策，重新定位自己在中东地区的角色。自2010年以来，中东地区已经发生了剧变，中东诸国政权更迭，而伊朗能够通过选举实现政权和平交接也是中东的典范。叙利亚国内动荡持续了两年之久，目前正进入一个转折点，美国放弃了观望的姿态，开始武装反对派，而以色列也多次空袭叙利亚的军事目标。强力支持叙利亚政府的伊朗越来越站在西方国家的对立面，伊核问题与叙利亚问题正在“混搭”，鲁哈尼与世界建设性互动的愿望或许被搁置，甚至打水漂。

　　在中东的变局之后，土耳其、埃及、伊朗以及沙特为首的海合会成为地区“四强”，彼此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博弈。从政治演进而言，中东正经历一个从宫廷-教会政体向教会-论坛政体的转变，沙特等君主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而埃及、土耳其虽然经历了世俗化的过程但伊斯兰主义政党的影响力在增大。伊朗则带有鲜明的教会-论坛的色彩，这次大选尤其显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代表着伊斯兰主义，掌握着核心权力，但是他无法控制选举的进程，而选举进程也是一个政治人物与选民双向沟通的论坛，大众政治的觉醒使“论坛”的地位提升。当人们将土耳其视为伊斯兰世界民主化的典范的时候，伊朗何尝不是另类探索呢？

　　鲁哈尼的当选本身便是一项“软权力”的资源，在推动国内各个派别对话的同时，也可以实现国内政治与国际政治的建设性互动。在一个信息化时代，内外边界已经模糊化，内外互动才能实现真正的改革。

　　作者系国际关系史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