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务紧箍咒

刘晓忠

最近公共债务是经济的紧箍咒还是蓄水池，在国际经济学界引发了一场争论。美国马萨诸塞大学经济学教授波林等，对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莱因哈特和罗格夫合著的《债务时代的增长》中的观点予以反驳，随后罗格夫等进行了否定之否定的辩驳。

当前“高债务是火中取栗还是救助良方”在学术界的争议，对已陷“谁来拯救拯救者”困境的欧盟等而言，争议背后的诱惑不容低估。最近意大利总理莱塔与法国总统奥朗德共同呼吁，当前欧洲经济政策重心应转向刺激经济增长，而非当下的紧缩，及 5月2日欧央行宣布将基准利率降低25个基点至0.5%，并表示“已做好了隔夜利率降至0以下可能的准备”，被市场认为是欧盟转向寻求刺激政策的新注释。

不过，目前呼吁再杠杆化政策或将面临无真实储蓄刺激的窘境。伴随着全球进入人口老龄化，真实储蓄缺口将抬高国际金融市场 的真实利率，导致即便深陷高债务的各国政府有强大的动力去推动赤字刺激，估计也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此时尽管各国央行可执行名义利率为零的货币政策，但这仅是个暂时性幻觉，在真实储蓄稀缺性趋高下，要么债务紧缩抬高市场真实利率，要么央行的超级宽松政策，导致人们对信用货币背弃，或流向更便于保值的信用货币（如美元指数上升）。

可见，鼓吹让凯恩斯本人都不寒而栗的极端赤字刺激者，需清晰认识到法国等富人转移资产，“欧猪国家”几乎无法在市场融资等，反映没有人会甘愿把资产放置在危墙之下。积极赤字刺激者只能寄望于把负债塞给国内养老基金、保险公司和银行等，为政府负债创造“没有自主权的受众”，而这将把社会系统串联于高负债的经济系统，产生火烧联营般风险。

与此同时，这场针对公共债务是否存在90%阀值的争议本身已剑走偏锋。诚然，美英等都曾历经过债务/GDP超过90%，并安然驶过的情景。但这并不能佐证主动高债务杠杆的合理性，高债务对任何国家都是个痛苦的历经，没有国家为经济增长潜能而甘愿人为抬高债务。

其实，拔高经济增长潜能的是高债务倒逼经济社会制度良序的构建，正如美国经济学家诺思在分析经济变迁过程时表示，人口的数量与质量、人类的知识存量和激励相容的社会制度，是人类近200多年经济增长绩效高于人类之前经济绩效总和的关键所在。美国在建国初、内战后等被动积累的高债务没有压垮美国，一则是高负债为美国构建激励相容的制度框架注入倒逼机制，一则是当时国内大量经济社会资源用于战时部门，导致非战略物资部门较高的供给缺口等，随着战争结束后资源回归到非军事领域而极大地推动经济增长；而目前多数国家公私债务高企，真实储蓄正被债务稀释，劳动力又趋向老龄化等，使用美英高负债来佐证目前加杠杆合理性，给人的影响是为刺激而刺激。

与此同时，盲目为经济增长而增加财政杠杆，无异于火中取栗。赤字刺激与经济增长不是因果逻辑，即公共财政的负债杠杆投资带来的效率是否就高于私人部门，是个不确定的对赌弈局，因为信息是分散在不同的市场个体中，且关键信息大都是默会信息，只可意会难以明传。这使得没有人能保证负债投资的资产就是拔高经济潜能的优质资产，而不是只耗损真实储蓄的劣质资产，进而把财政逼上难以复加的悬崖之巅。

(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