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贬值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与冲击

　　这次人民币贬值主要是央行引导之结果，至于人民币贬值会到哪种程度，就得看央行对当前及未来经济形势之判断，就得看国际人民币汇率炒家是否会退出这个市场。估计央行会站在国家利益角度来调整人民币汇率的价格，而不会让这些炒家容易套利。至于人民币贬值，它对国内房地产市场将造成重大的影响与冲击，而且这种影响与冲击一旦形成一种趋势，或市场预期逆转，那么国内房地产市场调整将是一个长期过程。

　　自今年1月底以来，人民币汇率出现了明显走弱态势，特别是最近人民币出现快速贬值。2014年2月28日人民币开盘后快速走跌，连续跌破6．13至6．18元多个整数关口，最低触及6．1808兑1美元；最后收报6．1451兑1美元，较前一交易日贬值166个基点，创近八个月新低。而且今年以来，人民币一改2013年升值常态，从年初的6．04兑1美元最低点至2月28日最高点，贬幅超过2％。而人民币持续下跌，引发了全球千亿资金大对赌。无论是人民币现货还是相关衍生工具，成交大增。而且早时对人民币升值十分强烈的市场，突然认为未来两三年人民币将可能贬值1％—2％，市场预期出现逆转。

　　不过，对于人民币突然快速贬值，市场众说纷纭。有人说人民币不能贬值，因为人民币贬值可能刺破中国的房地产泡沫，也不利于人民币的国际化。也有人说，人民币汇率应该打破单边升值之预期，增加人民币汇率变化的弹性，所以人民币贬值不仅有利于中国企业的出口也有利增加人民币汇率的弹性。也有人认为，这次央行引导人民币创下近年最大跌幅，首要打击押注人民币兑美元持续单边升值的海外投机者；其次是打击影子银行，遏制非正规跨境资本持续涌入。同时，这也是挽救正在放缓的经济，借人民币贬值刺激出口，可帮助处于困境的企业，以及增加人民币汇率弹性，进一步促进汇率市场化进程。诸如此类，市场的各种讨论都有。

　　其实，对于人民币汇率的升值或贬值，如果完全是由市场来决定，政府要干预的地方也不会太多，人民币汇率的变化也十分正常。但是，就目前人民币汇率的实际情况来看，尽管早些时候央行曾认为人民币兑换美元的汇率已经在均衡价格上，但本文认为，由于当前中国的人民币汇率价格既不是由市场来决定，也不可能有市场的均衡价格。

　　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决定人民币汇率的制度，还是人民币汇率的形成机制，两个方面的市场化程度都很低，当前中国人民币汇率很大程度仍然是管制下的汇率。如果人民币汇率价格是一种管制下的价格，那么说这种人民币汇率价格是均衡价格就是一厢情愿，由此会给市场带来更多错觉。

　　因为，一方面，在当前以信用货币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下，一种货币汇率的价格根本就无法用金本位制下的一价机制来衡量，即使是市场完全开放并可自由交易，货币汇率的价格形成既有基本面的经济因素，更有许多非理性的心理政治因素。在这种情况下，一种货币与另一货币兑换要找到均衡价格根本就不可能 （比如说，当前国际市场每天的外汇交易，有98％与实体经济不相关，那么这种汇率价格有多少是2％基本面的因素所决定呢）。在这种情况下，汇率的价格更多会从国家利益来考虑，或少数人非理性操纵的结果。从这几年国际市场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看，就能够更好地理解这点。

　　另一方面，人民币市场并没有完全放开，人民币与外币不可自由兑换。如果人民币不可自由兑换，那么人民币汇率价格就无法通过市场的方式来决定。人民币汇率更多的是管制下的价格。现在有了这两个现实的条件（即人民币汇率不是市场价格、信用货币汇率更多的是国家利益关系），我们来看人民币汇率是升值或贬值就容易了。

　　我们可以看到，2013年人民币汇率基本上是在央行主导下变化。2013年无论是外汇占款还是国际收支顺差都创历史最好水平。比如2013年全年外汇占款新增2．76万亿元，同比增长11．7％，是2012年增幅的6倍多。还有，在2012年资本和金融项目出现逆差168亿美元后 （2012年在其他投资项目下资金净流达2600亿美元），2013年中国国际收支经常项目、资本和金融项目，重新又出现顺差，即2013年资本和金融项目顺差高达2427亿美元，比经常项目顺差1886亿美元高28．7％。而且这种趋势2014年还在持续。那么在2013年中国经济形势并非太好、市场风险很高、上海综合指数下跌近一成的情况下，大量的资金流入中国，与人民币汇率升值有关。2013年人民币兑换美元汇率升值达到3％。如果人民币汇率升值，和现有存款利率不改变，那么在国际金融市场环境为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主导的情况下，持续人民币就可以双重获益。既可获得高利率的收益，也可获得人民币汇率升值的收益。这就可能吸引大量的资金流入中国。甚至于有人还可能借廉价的美元外债让其资金流入中国市场套利。可以说，一月份的外贸出口又出现非正常，很大程度上都是与人民币预期升值有关。

　　那么，2013年国内央行为何要主导人民币持续升值呢？这可能出自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一是如果人民币要国际化，或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那么只要维持人民币升值，才能让这种没有放开的货币为国际市场所接受及持有。否则任何国家及企业，谁也不愿意持有一种一直在贬值的货币，更不要说把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了。

　　二是2013年是中国经济增长开始向下调整的一年，或中国经济开始进行低速增长期，如果人民币汇率贬值，国内外市场都可能对中国经济未来发展产生怀疑或丧失信心，并形成对中国经济改革与结构调整不利的预期。因此，人民币升值对建立起中国经济信心是十分重要的。

　　三是中国的房地产市场问题及资产价格过高的问题。如果人民币升值，房地产企业仍然可从国外融集低成本的资金（近年来房地产企业以这种方式从国外融资近万亿美元的资金），以保证房地产企业资金链不断裂。如果人民币贬值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2013年人民币的升值，不仅导致了大量的外国资金涌入中国市场，进一步推高国内资产之价格，也让国内企业的出口竞争力全面下降。2013年国内制造业正在逐渐地向东南亚各国转移。而这种情况出现，不仅会影响到中国的经济增长，也会影响到中国的就业市场，并给整个社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因此对于还处于管制下的人民币汇率价格，央行一定会根据国家利益全面平衡，不会顾此失彼。最近人民币贬值应该是央行这样考虑的结果。而且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人民币汇率会保持一定的弹性，既稳定国内市场，也不会让国际投机者有更多人民币升值的套利机会。

　　人民币作为一种价格，它的变化对不同的行业会产生不同的影响，特别是预期的改变对市场影响与冲击更大。比如，对于国内房地产市场，由于它是由一个投机炒作为主导的市场，如果人民币贬值而导致预期的逆转，那么住房市场投资者或是退出市场或是不进入住房市场。这时市场最先出现的情况就是销售全面快速下跌，甚至于迫使一些房地产开发商降价出售。更为重要的是，人民币贬值不仅可能让早些时候进入国内住房市场的资金逐渐退出，而且也让国内房地产企业不敢到海外融资，而已经海外融资的企业其成本则快速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对资本密集型的房地产业来说可能会雪上加霜。如果房地产企业负债率过高，在这种情况下就可能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因此，在人民币贬值的情况下，无论是住房市场投资投机者，还是房地产企业，首先要做的就是认清当前基本经济形势，看看人民币贬值会走到哪里。要观察人民币贬值后，国内房地产市场预期是如何变化的。特别是要注意，中国这种以房地产投机炒作为主导的市场，一旦市场预期的改变并出现调整，它一定是一个十分长期的过程，比如温州。如果一些投资者认为房价调整进入短期捞底，估计容易被套牢，投资者还是谨慎为好。

　　总之，这次人民币贬值主要是央行引导之结果，至于人民币贬值会到哪种程度，就得看央行对当前及未来经济形势之判断，就得看国际人民币汇率炒家是否会退出这个市场。估计央行会站在国家利益角度来调整人民币汇率的价格，而不会让这些炒家容易套利。至于人民币贬值，它对国内房地产市场将造成重大的影响与冲击，而且这种影响与冲击一旦形成一种趋势，或市场预期逆转，那么国内房地产市场调整将是一个长期过程。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