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速 换来多大改革空间？

    今年前两个月，中国经济继续呈增速放缓的趋势，由经济减速带来的风险已开始显现。 
    在当前经济形势下，宏观政策该如何保持平衡？适当降低经济增速，会给改革留出多大空间？未来，哪些领域的改革将会有更大突破？就此，经济观察报邀请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首席经济师祝宝良、海通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渣打银行大中华区研究主管王志浩共同进行讨论。 
    经济下行的底线 
    经济观察报：当前经济形势是否处于下行通道？2014年的经济走势如何？在经济减速过程中，你认为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祝宝良：今年的经济增速应该还是会在7.5%左右，经济减速过程中的风险已经显现，最显著的就是产能过剩的影响，比如钢贸和煤炭行业，与价格下跌相伴而来就是投资减少，局部风险不断累积就会出现系统性风险。 
    李迅雷：今年的GDP还会在7.5%左右，降到7%也没有问题，但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低于7%的，除非是发生债务链条断裂，这个债务风险不是地方债务而是企业债务。 
    王志浩：过去6个月以来，信贷增长的放缓以及贷款成本的升高都将拖累中国经济增长，自2013年一季度以来基建行业融资趋于更加困难，出口同样仍不景气，这些都是比较消极的状况；积极因素方面是工资显著增长，这将支撑消费。此外，尽管并未收集到三线以下小城市房屋库存的数据，但我认为房地产行业整体表现仍然向好。总体来说，中国经济增长可能有一定程度的减速但幅度不会太大。2014年经济将面临较多困难。 
    经济观察报：中国经济正处于从高速向中高速过渡的增长速度换挡期，怎样理解2014年中国经济运行的“合理区间”？ 
    祝宝良：经济增速5%-9%都是中高速，5%算是中速，7%左右的增速能维持多久，取决于经济的潜在增长力，我估计“十二五”、“十三五”期间的GDP都会维持在7%左右。 
    李迅雷：中国经济周期也是受大世界经济大周期的影响，从2010年开始中国经济就表现出下行态势，而且下行周期会比较长，估计在“十三五”期间中国经济要降到7%-6.5%。 
    王志浩：未来五年7%的潜在增长率对中国经济而言较为合理，一个突出的数据是中国就业市场仍表现较好，农民工的工资今年或将再次上涨10%-15%，不过城镇就业难度可能加大。 
    “三期叠加” 
    经济观察报：在经济增长速度换档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这“三期叠加”中，中国经济整体走势会出现何种变化，哪些方面将遭受较大挑战？ 
    祝宝良：从内部来看，既要解决产能过剩问题又要稳定经济增长，结构往哪调？到底发展什么？这也就是中央提出“改革创新”的逻辑。从外部来看，美国退出QE之后，都在担心人民币会大幅贬值，不过即便今年人民币波动的幅度加大也不会有问题，我们有3万多亿的外汇储备。 
    李迅雷：最大的挑战是产能过剩，经济的产能过剩会导致企业效益下降，企业效益下降又会引发企业债务的增长，企业债务增加就会出现一系列问题。 所以，从政策方面来说，主要的还是压缩产能、鼓励发展服务业、支持国退民进。 
    王志浩：很明显过去几年中重工业（通常为国企）已积累起巨额债务。中国企业杠杆水平相对较高，且主要集中在钢铁、铝业、采矿业等行业。那些持续亏损和持续获得贷款的公司是“吸血鬼”——它们抢占了那些本来应当投入到新的经济建设中的社会资源。 
    经济观察报：在这过程中，政策将会如何应对，哪些值得关注？ 
    祝宝良：从货币政策来看，现在的流动性处于正常状态。货币政策会一直保持平稳，财税政策的调整是一个长期的系统工程，短期也不会出现明显变动。 
    李迅雷：就目前的资产价格来讲，股票价格反映了大家的预期，创业板和中小板已经反映了市场的“热”的预期，沪深300反映了“冷”的预期，股市的估值体系是非常扭曲的。 
    王志浩：改革的下一步较为棘手。我认为中国政府应对国企改革做出更明确的表态，哪些行业希望国企进入，而哪些竞争性行业国企须完全退出，让私营部门的高效率得到充分发挥。如果不能坚定地推进国家控制的企业退出房地产、汽车制造等非竞争性行业，那么生产力改进将无从谈起。 
    经济观察报：按当前情况，哪些经济指标更能反映目前的形势，以前依赖的经济指标是否还适用？ 
    祝宝良：真实的经济情况需要全面分析，而不是看某一项数据。最近的房价问题大家都很关心，我认为今年房价不会大面积下跌。依据是，土地政策没有变化，房产税还处于立法阶段，而且目前的资金面也不是特别紧张，局部的房价下落不代表房价真的泡沫破裂。 
    李迅雷：第一，看工业增加值，工业增加值是对经济的直接反应；第二，看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第三，看房地产销量，房地产销量的回落会带来房价的回落，房价回落过快也会带来系统性风险。2014年三四线城市房屋已经供过于求，预期明后两年房价或将全面回落。 
    王志浩：目前考察经济的主要指标都是与工业活动相关的月度指标，如货运量、发电量等，但对于增长更快的新兴服务业而言，还缺乏相应的度量指标。正是由于缺少这方面的数据，使得对GDP的测算也会出现一些误差。 
    改革空间 
    经济观察报：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后，改革进入深化期，适当降速是否为改革腾挪出更多的空间？在哪些方面会有所体现？ 
    祝宝良：这一轮是我们主动在改，不是被动改革，外部有压力内部也有压力，内部的压力会让改革快一点。即便个别改革短期内不利于经济增长，但也要从全局来进行权衡。现在正在进行的改革还有很多，比如权力下放、上海国资改革等，搞改革肯定要有前后顺序，不能期许一下子都改动到位。特别要提到自贸区，自贸区的真正定位是政府管理经济的一块试验田，是要为全国的经济管理提供经验，而不是有些人理解的如何向政府要条件，如何招商引资。 
    李迅雷：改革空间还是很大的，今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第一年，要改的地方非常多，当然改革的阻力也非常大。现在改革要啃的都是硬骨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行政体制改革，要把权力关进笼子，这个是第一位的。要让市场引导经济，但政府这只有形之手一直在干预，那怎么行？所以应该首先推进行政体制改革，简化工作、提高效率。 
    王志浩：中国的应对政策是恰当合理的，推进改革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增长作为保障，但同时还需要努力转变经济环境，让企业去杠杆化、合理支付资金成本并承担合理的环境资源使用费用。 
    经济观察报：化解地方政府性债务风险是2014年六项重点经济工作之一，金融改革、财税改革会有哪些调整？ 
    祝宝良：改革要不断适应，不能一步到位，各项改革也不能设定统一的时间表，要根据经济的实际情况来推进。从财政改革来看，房产税的立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财政部对资源税改革也做了很多工作。金融方面，存款保险制度，也是一项难度很大的改革。 
    对于地方债务，要逐步建立规范的地方政府融资机制，建立一个以市政债市场为基础的、由中央确定总盘子的市场调控性地方债制度。 
    李迅雷：国企改革是结构调整的一个重点，比如中石化向民营资本开放加油站等下游业务。经济结构调整会涉及很多方面，包括土地流转、国企改革、物价改革、金融改革、财税改革等。但国企改革是最早能看到效果、动作最快的。 
    金融改革随着不断推进，会出现一个总量的变化，2014年主要会涉及利率市场化、人民币自由兑换试点、资本账户开放这个三个方面。与金融改革相比，投资改革、财税改革牵涉的利益太多，推进不是很容易。 
    财税改革涉及的领域比较多，比如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分税问题，主要是事权和财权的统一，现在重点推进的是营改增，还有一个重点问题是资源税、房产税如何推出和推广，这都是比较敏感和艰难的，不抓紧完成会造成改革不彻底。 
    王志浩：中国处理地方债务的策略是：限制债务规模继续扩大，同时对当下无法偿还的债务进行展期等延长处理。这一策略在延迟贷款偿还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果，但监管层需要加大对贷款规则的执行力度，地方政府借取高利率贷款的行为必须得到制止。 
    降低地方政府债务需要设定一项具体计划，在有计划地逐步降低债务的同时，还为地方政府如何达成这一目标给出清晰策略，比如为竞争性行业地方性国企的出售设立一个明确的指引，出售所得的现金应用于偿还地方融资平台债务。除非其他融资渠道完全遭到破坏或政府为国企改革指出明确的方向，出售国有资产并非最佳选择。 
    （本报实习记者董博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