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战役与生意

  本报记者 高江虹 北京报道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铁路部门获悉，截至2月12日，全国铁路发送旅客664.7万人次。春运28天，全国铁路累计发送旅客18107.4万人次，同比增加1964万人次，增长12.2％。

    2月12日，全国铁路全天发售车票631万张，其中互联网发售255.6万张（含手机31.6万），占发售量的40.5%。这些数据较春运前的购票高峰下降了不少，火车票销售顶峰期的1月7日发售车票835.5万张，其中，互联网和手机客户端发售车票451.1万张，占当日总售票量的54%。

    由此可见，尽管问世时间不长，12306及其手机客户端已经成为最具知名度的网站，点击率和使用率增速迅猛。也正因为12306网站的超高人气，大量应用软件希望分羹其中，过去数月，各种抢票软件开始了与12306的斗智斗勇。与此同时，以往在线下活跃的黄牛党，也变身技术大拿开发抢票软件，加入战局。

    直至今日，这场战争仍未将息。

    12306的衍生品们

    抢票软件在2013年春节前后就已出现，2014年春节前夕，抢票软件数量繁多，难以统计

    自2011年原铁道部创建12306网站，增加网上火车票销售平台以来，小小一张火车票的争夺战就未曾停歇过。

    经过三年多的运营，目前12306的火车票日均销售量占整个铁路系统的半数左右，平均每日约有200万-300万张火车票的销售额，高峰期翻倍至451万张。巨量销售背后，是巨额的点击量。据Hitwise网站数据统计显示，12306日均页面流量超过1.2亿，已经远远超过了京东商城、去哪儿等电商、出行网站。

    由于流量太大，创建三年多以来，2306的用户体验一直广被病诟，骂声不断，但铁路系统坚持不愿与其他机构和网站分羹火车票的销售市场。淘宝、京东、携程等公司开设的买票业务，均被中国铁路总公司否认合法性，一些公司无奈之下，只好围绕12306的购票系统做抢票软件。

    业内知情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透露，抢票软件在2013年春节前后就已出现，2014年春节前夕，抢票软件数量繁多，难以统计。以正规公司开发的抢票软件而言，有360公司出品“360抢票王”，UC公司和网易开发的UC机器人抢票和网易火车票的手机客户端，猎豹浏览器则不仅在电脑和手机端开发了抢票工具，其微信也拥有抢票功能。就连百度也开发了一款百度抢票神器参与战局。

    除了上述公司以外，曾获“全球移动创新大奖”的触宝团队开发了触宝号码助手。搜狗则开发出一款12306助手，另外曾开发出“航班管家”的活力天汇科技，也开发了一款高铁管家软件，在春节前亦悄悄装入了一个抢票插件。

    这些抢票软件被买不到票的人们追捧。2014年春运开始前夕，多家互联网企业便披露各自的抢票软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360抢票成功用户达到139万，猎豹浏览器新增超过100万用户，而微信抢票应用的用户也在一天之内陡增近20万。高铁管家市场总监张洪基亦向记者表示，尽管2013年4月底才上线，春节前夕高铁管家的实际使用户就突破1000万人，月活跃量300万。

    神器的看家本领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亦尝试了百度卫士、360、猎豹浏览器等抢票软件，发现这些抢票软件确实较12306方便

    黄页龄便是被抢票软件吸引进来的新增用户之一。

    2013年1月17日，黄页龄一早就挂在网上抢火车票。她要买的是2月6日从广西南宁返回北京的火车票。“春节回家的车票就没抢到，被迫买了机票，好贵！返程怎么着也要抢到票，省点钱。”

    在北京当个小白领的黄页龄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1月29日回家的机票价格含税接近2200元，而火车票卧铺才500元左右，差价四倍，黄页龄打算省点钱，抢到返程的火车票。为了这个艰巨的抢票大计，她甚至跟上司扯了个谎，说不舒服输液，用这个偷来的工作日专心抢票。

    由于1月初的抢票经历，黄页龄知道自己家乡的火车票紧俏热门，如果像上次一样单纯登陆12306网站去买票，恐怕又会失望而归：1月8日上午8：00整，铁路部门放出1月27日的火车票，可黄页龄上网后发现根本刷不上去，好不容易打开页面了，三趟南宁与北京往返的车次已被一抢而空。

    因此，黄页龄搜索各大论坛，求取抢票经验后，获知如果装上抢票软件，便可增加购票几率。她尝试着下载百度卫士“抢票神器”，用软件抢火车票。在输入基本信息的简单操作后约二十分钟，抢票软件显示“抢票成功，请在45分钟之内完成支付”。黄页龄既惊又喜。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亦尝试了百度卫士、360、猎豹浏览器等抢票软件，发现这些抢票软件确实较12306方便。和百度卫士一样，360浏览器的“二代抢票”平台包括“预约提醒”、“提前49天抢票”、“代买模式”等多项功能；猎豹浏览器只需在系统中绑定个人的12306网站账号，并提交出行日期、车次、席别等购票信息，云端服务器就会在12306网站放票的时候智能提交订单，订购成功自动完成支付，并及时短信提醒用户。

    百度方面解释道，用户之所以能抢到票，是充分利用百度手机浏览器的“实时抓取”功能，随时随地掌握12306的售票时间，并以每隔5秒自动进行页面刷新的超高频率进行抢票。在如此高频率的支撑下只要系统出票，百度手机浏览器就会立即帮助用户提交购票申请，大幅提升用户购票的成功率。此外，百度手机浏览器还配有“抢退票”功能。用户只要点击“抢票”按钮，就可以实现不间断地刷票，但凡系统出现哪怕一张退票，浏览器会以闪电般的速度为用户抢票。

    抢票软件的“黄牛”链条

    软件开发者售卖软件、账号党批量贩卖12306账号、刷票党批量囤票、黄牛党加价倒卖——整个利益链分工明确，互相衔接

    抢票软件虽然帮助一些买不到票的人们缓解了购票难题，但更多人却感到今年的购票之难比往年更甚。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网络黄牛的猖獗。1月8日，中央电视台的一则调查报道中显示，在普通人刷不到票的同时，黄牛利用黄牛抢票软件疯狂刷票，短短十分钟内即可刷出1245张车票。几乎一下子把整列火车票卷走。

    虽然铁路部门近几年推行火车票实名制、大力发展铁路运力等措施都是为了遏制黄牛，可这几年黄牛未见消失反倒更为猖獗，并随着火车票的销售从线下转到线上，网上火车票也就越来越难买到。

    为了调查网络黄牛的生存链，金山猎豹于去年悄悄成立了一个“打击网络黄牛专家小组”，设立100万元专项基金。该小组分别由技术工程师、产品工程师以及市场人员组成，有人负责卧底调查，套取黄牛信任，购买非法产品，交给技术人员在后方做研究分析，破解技术难题。

    三个月间，小组成员深入北京、广州、珠海多个城市火车站、地下室、小餐馆，与黄牛接头，卧底调查。最终，撰写了一份上万字的《打击网络黄牛调查报告》，一条黄牛抢票软件背后的黑色产业链由此浮出水面。

    据报告透露，目前市场已有大量抢票软件。制作这些抢票软件的技术门槛并不高，稍具软件开发能力即可自制一个此类软件。不同版本售价各异。从5元一个的“入门版”，到收费2000元~4000元／月的“企业版”，抢票软件已经形成档次、质量齐全的“产业”生态。开发者设有专门客服QQ进行销售和问题解答。

    “抢票党”从软件开发者手中购得抢票软件，抢得大量车票后，为“产业下游”的黄牛供票。黄牛再通过QQ群等渠道，向旅客倒卖手上的有效车票。由于12306限定抢得车票后，支付须在45分钟内完成，从刷票党到黄牛再到旅客，必须高效运转，高度配合。

    12306账号和身份证号是“抢票党”囤票的必要信息，由此催生了“账号党”。他们通过编造虚假的身份证号等信息，大量注册12306账号，并销售给“抢票党”。一般通过网络交易平台出售给“抢票党”，价格为0.5元一个。

    软件开发者售卖软件、账号党批量贩卖12306账号、刷票党批量囤票、黄牛党加价倒卖——整个利益链分工明确，互相衔接。

    “各类人员主要通过QQ群沟通，通过银行汇款、转账或支付宝直接交易。”金山工程师许琪说道。

    《打击网络黄牛调查报告》显示，目前其了解和掌握的非法黄牛软件主要包括：捷程订票助手、铁路通、Tthelper、飞鸟订票助手、911等产品。

    攻防转换战

    有意思的是，尽管铁路部门明言不建议使用抢票插件，新版12306的售票系统却新增了刷票功能

    虽然都是抢票软件，金山、360等公司却认为自己与黄牛软件不同，金山、百度等公司认为自己的软件并不涉及谋利，并未加价销售为用户抢来的火车票，而仅仅是增加用户买票的便利性，与黄牛软件有本质上的不同。

    不过，铁路部门似乎并不这么看。2013年9月，众多网民反映称，使用抢票插件或手机客户端登录12306网站购票时，遭遇验证码提交失败、无法登录账号等异常现象。随后，金山猎豹浏览器官方微博和奇虎360公司证实，12306官网对所有带有抢票插件的浏览器进行了屏蔽。尽管金山和360随后一再改进软件破除封锁，均被12306网重新屏蔽。

    12306亦在官网及媒体上提示购票者慎用浏览器抢票。一方面是因为抢票浏览器破坏了正常的购票秩序；另一方面，近年来，山寨抢票插件、抢票浏览器伪装成官方或已授权的客户端，这些软件被植入木马病毒，或写入恶意代码，使得用户的电脑和手机中毒，且给用户的信息安全带来隐患，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12306的态度激怒金山和360等公司，猎豹浏览器官方微博发布以《12306，我想和你谈谈》为题的长微博，指责其对于抢购火车票设置障碍的做法，并称愿意无偿提供技术支持以改善其“逆天”的用户体验。

    2014年春运前夕，12306新版上线，新版再度对部分“抢票工具”软件进行了屏蔽处理。

    铁科院客票系统监控中心副研究员王明哲表示，客票系统监控中心会根据抢票软件对系统产生影响的大小，进行相应的屏蔽处理措施。他说，抢票插件是在12306网站上植入的一种技术，对普通旅客来说，从个人信息安全、资金安全、交易安全上，都会产生相应的影响，他不建议用这种抢票插件。

    有意思的是，尽管铁路部门明言不建议使用抢票插件，新版12306的售票系统却新增了刷票功能，王明哲回应称是为了购票公平性。在争夺用户方面，12306实际上借鉴了对手们不少思路。

    金山的报告中指出，狙击黄牛抢票的关键在于实现身份证验证与公安部相关数据库对接，对虚假身份证购票行为不予通过。铁路部门回应正在寻求与公安系统的数据库对接，不久的将来有望实现。

    张洪基认为，无论抢票软件功过如何，可以明确的是，在百度、金山、360等互联网大亨正式介入火车票销售之后，为12306的购票峰值分流了不小的流量，故而今年鲜有再听闻12306崩溃的消息。因此，良性的竞争合作，将有利于12306迅速成长，他希望12306对待外界的新挑战应更加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