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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国资改革再出发

发布时间:2014-1-22 16:34:00 来源:财经国家周刊 浏览: 【字体:

  岁末年初,重庆的国企改革一直牵动着市场的神经。

  1月8日,一个雨雾的下午,重庆市市长黄奇帆接受了《财经国家周刊》记者的专访。简短寒喧之后,他直入主题,用4个小时,详解重庆国企改革的路径。

  重庆,依江而立,依山而建。2001年,黄奇帆从长江下游的上海,到长江上游的重庆担任副市长,2010年初担任市长至今。13年时间里,黄奇帆兼任重庆市国资委党委书记长达8年,以其对经济走势的洞悉和掌控能力,通过整合土地资源,以重组促改革,以时间换空间,超前布局,抢占发展先机,将重庆国资推进万亿元俱乐部。

  目前,重庆国有资产总额达1.8万亿元,净资产也有几千亿元,形成了“四三三”格局,即金融资产占40%,基础设施建设类资产占30%,工商企业资产占30%。这些资产,主要集中在渝富和“八大投”这九大国资平台上。

  2014年,重庆国企再出发。黄奇帆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国企的有效组织形式是混合所有制,重庆将从五个方面推进发展:一是企业整体上市;二是组建投资公司;三是推动未上市企业股权多元化;四是设立产业投资母基金;五是激活市场信号,为非公经济的进入创造条件。

  在他看来,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混合所有制,不仅是要促进国有企业集团二三级子公司股权多元化,集团本身也要搞混合。推动整体上市,不要留着壳尾巴。

  顺利的话,5-10年后,目前重庆40来个国企集团会调整到30个左右,有20多个国企集团整体上市,两个国有独资的投资公司,还有几个国有独资的产业母基金。

  访谈中,黄奇帆提及最多的是“市场信号”,并以此来解释外界对“八大投”举债“垄断”重庆基础设施建设的误读,“这些领域的开放,在某个时段做不成,非不为也,是不能为也”。他说,当市场信号出现,“八大投”也会根据各自情况,择机退出,华丽转身。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无论搞“八大投”,或是渝富集团,抑或是引进跨国企业,黄奇帆和他市政府的同僚们高效地调控着经济活动,在尊重市场规律的前提下,运用扎实的经济学功底和高超的调控技巧来维持整个体系的平衡。

  就政府举债而言,重庆市通过10年前的大规模储备土地,接着逐步释放,从而获得较大的土地级差利益,在投资大量基础设施的同时,避免债务过重。黄奇帆说,这是资本运作的一种形态,这个账算得清楚。而重庆实践中形成的一套制度安排亦为重要。未来同样如此。

  关于政府家底,关于未来蓝图,关于外界疑惑,黄奇帆侃侃而谈,数字熟稔于心:“总体而言,重庆的新一轮国企改革,是按照三中全会要求,坚持市场导向,以市场化配置国资、重组国企,以深化国资改革带动国企改革,是在上一轮改革基础上的延续和创新。”

  振聋发聩的声音

  《财经国家周刊》:你参与了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起草,也是中央宣讲组成员。请谈谈你的体会。

  黄奇帆:三中全会《决定》确定了15个领域60个条款,涉及改革的五大方面,经济类改革是重点,通篇最核心的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市场怎么起决定性作用?一是市场有价值规律,不管是商品的价格、公共服务的价格,还是要素的价格,价格会决定资源有效配置的方向;二是市场活动本质上是一种交易,交易是持续的过程,交易秩序可以是政府导向而产生,也可以是千万个市场主体在市场活动中形成的,使资源不断得到优化配置,所以,市场起决定作用;三是市场是平等的,市场中各个交易主体、法人主体是平等的,通过机会、规则、权利的平等,决定着资源配置的方向。我国从计划经济走来,政府越位缺位时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从基础性到决定性,一词之变,产生了“振聋发聩”的声音,让大家惊醒过来,知道政府应该做什么。

  我自己感觉,这既是经济学原理本身的一个正确论断,也是对计划经济时代习惯动作的变革和干部思想方法的方向性矫正。

  《财经国家周刊》:《决定》提出要激发非公有制经济活力和创造力,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这并不是全新的提法,但市场对此期待很高,如今要怎么理解混合所有制?

  黄奇帆:发展国有资本、非公有资本等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首先要厘清国有经济的概念。任何一个社会,就算非公经济发展到极致,像英美等国家,国有经济比重都会有25%左右。我们国家一般来说,一个地方的国有经济总归有30%左右,非公经济占70%,也差不多到顶了,像广东非公经济比重73%,算是最高的,浙江是71%,重庆是63%。

  因此,对国有经济的控制力要全面理解,不一定是数量的比重。纯国有独资,政府容易干预,会扭曲市场信号。实证研究表明,引进多元化投资主体、股权适度分散带来的是企业绩效提高。三中全会对国企布局,提出要走混合所有制道路,决定了下一阶段国企改革的走向,也是整个市场化改革里面的重中之重。

  混合所有制概念不算新的,早在上世纪90年代,国企改革就提到股份制、上市公司、中外合资等,但这会儿提出来更具有针对性。

  目前,有些国有企业集团的二级、三级公司差不多都已经混合了,有的引进了战略投资者,有的上市了,但大家都认为“混合”局限于下面的子系统、小公司,而企业集团一定要独资,以至于集团层面的母公司绝大多数还是国有独资。

  集团公司不搞多元化,让下面的子公司多元化、搞混合,自己拿着企业的高工资,出现一批准官僚衙门,也是国有经济改革过程中“半生不熟”的一种状态。留着一个集团公司的“壳”,好像不留这个“壳”就不是国有企业。这是上一轮改革留下的一个尾巴。

  十八届三中全会把“革命”革到了这个层面上来了。这次提出的混合所有制,不是止步于二级、三级公司层面的混合,而是国资委直属的集团公司也要混合了,要在集团公司层面搞混合所有制。我认为要害在这里。这是改革的关键所在。这个意思应该明了。

  五种“混合”法

  《财经国家周刊》:未来重庆怎么推动混合所有制?

  黄奇帆:搞混合所有制,站在重庆角度,我觉得有五种“混”法。

  第一种“混”法,推动国企集团整体上市,不留壳尾巴,这是混合所有制最基本、最普遍,也是最规范、最经典的一种模式。

  目前,重庆有40个左右的企业集团,我认为今后至少有24个可以整体上市的,目前有8个集团已经上市,像重庆农商行、重庆银行、西南证券等。其中6个是没有尾巴的,是集团层面的整体上市,两个还留着尾巴,像重庆钢铁基本是整体上市,但还留着一个集团和一部分非钢产业,再比如重庆商社,借重庆百货的壳上市,集团层面还有20%的非上市公司资产。

  上市还留着尾巴的,可以通过增发新股、子公司对母公司吸收式兼并。还没有上市的创造条件实现整体上市。重庆大概有20来个企业集团可以做这件事,现在是8个,争取每年做成几个,大体用五六年时间完成。

  第二种“混”法,把部分现在合适的集团公司转化为巴菲特式、淡马锡式,或是中投式的投资公司。按一般经济规律,投资公司自身不举债,是资本玩资本,如果有400亿元资本就拿这个玩,但基本不控股,只做股权投资、做战略投资者,因为不控股,财务就不会并表,这样被投入企业的债务也不算它的。它只有股权,没有债务。

  玩资本和玩资产不同,它就要追求回报,什么有前景就投哪儿,什么产业运作规范就投哪儿。要搞一批这样的公司。当然,我们不会另起炉灶,外界评价渝富集团相当于重庆的“中投”,还有重庆地产集团,在我脑子里,这两个以后可以变成投资类的公司,但先要实现两个转化:一是公司债务要清零;二是投资方向进行结构性调整。

  像渝富集团,总资产800亿,净资产350亿元,400多亿元的债务。它的净资产是非常优质的,还有2万亩土地储备,目前都以储备时的价格记入净资产,如果按目前土地价格记入,它完全可以在2-3年将债务清零。如果它定位于投资战略性新兴产业,只投资而不控股,不管国有、民营,还是外资企业,只要有市场、有前景、有回报,它都可以投。

  重庆地产集团也是如此,总资产900亿元,背负500亿元的债务,有400亿元的净资产,拥有15万亩土地储备,以后可能还是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公司。这样的投资公司,表面看它是独资,但投出来的结果全是混合的。如果有一个好的经营者,还可以实现国有资本比较高额的保值增值,像新加坡的淡马锡公司,近10年来的平均资本收益率有15%,6-7年的时间所有者权益就可以翻一倍。这样,就会对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形成强大的集聚效应,从而实现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大发展。

  第三种“混”法,有的企业一时还没有达到上市条件,可以先搞股份制,在保持国有控股的同时,把部分股权转给民营、社保基金、保险基金、私募,甚至是外资。总之,通过股权转让,形成多元化的股份有限公司。

  第四种“混”法,可以把转让掉的一部分股权所获得的国有资本,搞一批国资委直接控制的产业投资母基金,管理团队由国资委通过市场化方式选择组织,投资方向由发改委、经信委等部门指导。母基金不直接投到产业中去,而按一定比例和各种社会资本的私募基金混合成立子基金。

  第五种“混”法,在政府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类一些市场信号逐渐活跃起来的领域,要推动公共产品价格逐步实现市场化,为非公经济的进入创造条件,实现混合发展。即改善它的边界条件,使非公经济进入后不至于亏损。《财经国家周刊》:混合后,国资委的角色会发生变化吗?

  黄奇帆:如果“五混”做好了,5-10年后,目前重庆40来个国企集团会调整到30个左右,有20多个国企集团整体上市,两个国有独资的投资公司,还有几个国有独资的产业母基金。

  真正整体上市以后,国资委作为20多个上市公司的股权持有者,以股东身份,在董事会中发挥作用。同时这个公司是按照上市公司的管理模式来进行管理,国资委当然不宜再采取目前这种管理模式。

  当然,这涉及两个调整:一个是法律上,我国规定政府不能直接持有股权,可以借鉴新加坡淡马锡控股公司的经验,新加坡财政部对其拥有100%的股权;二是官员的心态要调整,要懂得在董事会里代表国有股权发表意见,而不是直接管资产、管经营。

  激活市场信号

  《财经国家周刊》:在外界的印象中,相对民资而言,重庆国资很强大,有著名的“八大投”。

  黄奇帆:我从来没有帮国企垄断的意识,一件事情如果民营、外资也能干,我不会就要国资专享独干。那为什么还有“八大投”呢?而且是国有独资形式呢?一个领域能否开放,不仅是观念上、道德上是不是愿意开放,更重要是市场价格、资源配置方式是不是到了完全市场化的水平。

  我的观念是,市场信号不足的领域,重庆通过国有企业先投先试,组建“八大投”是必要的,它绝不是要搞垄断,不肯将蛋糕分配给非公经济,而是市场信号没到位,非公经济暂时又不愿干,但事情又需要干,就只能时间换空间,政府通过平台公司举债,把事情做起来。

  像高速公路,在东部沿海地区可能是“印钞机”,因为造价低车流大,投资后能够很快形成回报。10年前,东部沿海地区每公里高速路的造价是3000万元,重庆是7000万元,因为隧道桥梁占了60%。现在沿海是6700万元,重庆是1亿元,车流量又只有沿海地区的一半。

  我们规划一条高速路,如果当初民营资本愿意投,我当然乐见其成,肯定同意,但造价高,初始车流量又小,民营都不敢进入。搞基础设施,政府又不能不作为,所以重庆市高速公路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高发司”)几年时间投资1800亿元,建了2000多公里高速路,今明两年再建600公里。

  《财经国家周刊》:你多次提到市场信号,怎么判断这个信号出现?

  黄奇帆:还是以高速路为例,一般是路建成运转3年后,车流量增多,市场信号有了。重庆汽车保有量以每年17万辆的速度上升,目前每年收费可到100多亿元,高发司的总效益就出来了。社会资本开始能清楚看到投资收益,它就愿意进来。我想,以前高发司是把某个项目拿出来与非公经济合作,今后可以考虑把集团的部分股权卖掉,或是引进战略投资者。

  再举一个例子,早在2002年,重庆水务集团与法国苏伊士集团合资,成立重庆中法供水有限公司,发展成为水务专业公司中的一流公司,目前已在中国A股上市,达到如此大规模的,也独重庆水务一家。

  为什么能这样?是因为政府通过努力,改善边界条件,激活了市场信号,非公资本才愿意进入。我们推动了重庆污水处理价格收费的市场化,让企业不能赚暴利,但至少要让企业能活,就有一个定价机制改革的配套。2005年,每吨污水处理成本是1.3元,当时收居民的处理费每吨只有0.2元,谁干谁亏,后来处污费两年调整一次,政府补贴从最初的0.8元降到0.4元,现在几乎不用补,差不多平衡了。

  所谓开放公共服务市场,有时候做不成,非不为也,是不能为也。

  《财经国家周刊》:政府积极作为,配合市场平衡,怎么兼顾公平效益?

  黄奇帆:一个合理的定价机制很重要。不能坑老百姓,让企业赚暴利,但也要让企业能活下去,有一个合理的、稳定的利润空间。政府是市场的守夜人,要兼顾两头的公平和公正。

  因此,在公共服务行业和基础设施领域,大家要打消所谓垄断的误解,这不是开放不开放的问题,而是市场发育好不好和有没有市场信号的问题。

  当市场价格信号没有出现时,就只能靠政府举债去运作,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财经国家周刊》:在一些市场信号逐渐活跃的领域,国企有没有退出的成功案例?

  黄奇帆:待到山花烂漫时,国有经济该退就退,而且收益很不错。

  我讲一个国有资本10年涨6倍的案例。2003年,重庆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还是民营控股,有30亿元不良资产,每年亏损2亿元,已经到了破产倒闭的边缘。重庆国资当时是挺身救灾,投入6亿元,将注册资本金增加到16亿元,重组了债权债务结构,换了领导班子。企业焕发了活力。

  2010年,我们将国信的股权作价28亿元卖给同方股份,其中24亿元投到国信的子公司信托股份,最近挂牌作价26亿元卖给中国人寿,又可以赚2亿元。10年下来,分红收入也有6亿元,累计赚了30亿元。

  还有重庆啤酒,拆分股权出售,也是一个国有资本10年涨6倍的案例。可以说,我们完全体现了三中全会关于国有企业有进有退的精神。

  “八大投”转身

  《财经国家周刊》:“八大投”给重庆带来了什么?

  黄奇帆:这10年,重庆搞基础设施建设,市级政府花了6000亿元,都是投在关键性、支柱性、支撑性、基础性的领域。这都是该花的,不存在浪费和泡沫,“八大投”贡献很大。

  总结下来,干了这么几件事:一是3000公里高速公路,投入2000亿元;二是修了1000多公里的铁路,基建是国家投入,地方征地动迁配套了300多亿元;三是1万公里的高等级公路,投了700多亿元;四是修了170公里的地铁轨道,背了1000亿元的债务;五是全市农田水利投入1000亿元,除了中央、地方政府历年拨款400多亿元,500多亿的缺口都是举债的;六是城市道路、大桥和隧道建设,也花了1000多亿元。

  《财经国家周刊》:10年下来,“八大投”背了多少债?

  黄奇帆:目前,“八大投”实际债务3000亿元左右,通过土地储备的运作,大概平衡了一半。早在2002年,“八大投”中的城投和地产两家集团就储备了40多万亩地,我们自己要制定了一个游戏规则,每年只准用5%的储备地,以做到细水长流。

  过去10年,用了20多万亩。并不全部是搞房地产开发,其中一半是用于政府规划的基础设施和科教文卫领域的项目,这是划拨价,降低了政府搞公共服务的征地费用。

  10万亩投入房地产开发,卖了4000亿元,除掉成本1000多亿元,平衡了基础设施建设欠下的2700多亿元债务。加上税收返还和财政补贴,10年下来也有几百亿元,最终我们基础设施建设只欠了3000亿元。

  大家觉得3000亿元很多,但我们干了6000亿元的事。还有20万亩的土地储备。今后20年是重庆城市化重要发展期,储备地将继续发挥融资作用。凡懂得资本运作的,很容易算得清楚这个账。

  不能一说举债,就抨击地方政府乱作为。

  政府预算内财政收支平衡,指的是政府在维持日常运行中,应该量入为出,不能打赤字的,这是我们财政的基本纪律。但搞基础设施,一般一个设施用30年、50年,可以用三五十年的收入来平衡它,但设施建设周期不可能搞三五十年,要两三年建成,这种情况下就会以时间换空间,会出现债务。而且,总有一些基础设施是无法收费的,不能够以收抵支。只要量入为出,不打赤字,有可靠的偿债来源,适度举债是必要的。

  《财经国家周刊》:举债原因不难理解,但债务风险如何防范?

  黄奇帆:前面我讲到,投融资平台、政府举债、土地财政都是事出有因,有其合理性,只要做到“五个不”,就会规范发展。做不到,事情就会变坏。一是投融资平台举债,能发企业债的发企业债,能从银行贷款的从银行贷款,不要去举“砍头债”、高利贷等。

  二是不能搞浮夸工程,要算好投入产出这本账。最近一个项目报到我这儿,要搞50万平方米的换乘枢纽,上海也才搞10多万平方米,被我退回去了,最后砍到15万平方米,资金省掉三分之二。

  三是土地储备不能一下子抵押光,要做到细水长流。

  四是土地买卖,要生地变熟地,升值了后卖,有规划地卖,而且是走招拍挂的程序。

  五是城市建设中,只要发现有市场信号,就要创造边界条件,把原来只能政府提供的服务转化为市场运作。

  《财经国家周刊》:今后“八大投”的发展方向会调整吗?

  黄奇帆:当初之所以有“八大投”,是考虑其后10年一个领域若要投资千亿元以上,就可以搞一个投资集团。政府不投资,社会资本是不愿意干的,这是它们发展的理由。既不过大,也不过小,千亿元规模定一个。

  今后,“八大投”会根据情况变化,进行三个方面的调整:

  一是完成了某个领域的投资建设任务,就要历史性地退出舞台,或关闭或转业,成为实体产业。像重庆高等级公路建设投资公司,2010年底,由于费改税,重庆7000多公里的二级公路不再收费,路也差不多修完了,这个公司不再从事高等级公路建设工作,市政府将它变更为重庆旅游投资集团,专门从事旅游产业的投资开发。

  类似还有重庆能源投资集团,随着2005年电力市场化发展,转身为工商企业,专注煤炭、电力、燃气等领域的经营发展。水投集团与水务股份也已实现整合,主营供水、排水、污水处理和大型水库建设,资产达千亿元。

  二是市场信号发展到了可以市场化运作阶段,就可以转化为混合所有制。一旦混合,投融资平台便转身为市场化企业,像高发司,有2300公里已投入运行,整体效益也显现了,若是将股权转让给社会资本,成为混合所有制,其背负的债务就不能算政府的了。

  三是根据《决定》精神,转型升级为投资公司,像重庆地产集团,今后将是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公司。土地照样储备,照样卖,一年卖两三万亩,除了用于政府公共支出,积累的资本也可以投资,但它本身并不需要举债。对于它们的未来前景,我是非常看好的。

  控债务补资本

  《财经国家周刊》:这一两年地方政府债务备受关注,但你最近撰文指出,我国企业债务风险远高于政府债务风险。

  黄奇帆:目前,企业看似没有毛病,不管是国有还是民营的企业,其实都处在深重的债务中。我国企业债务有70多万亿元,占GDP的120%。重庆企业债务比全国平均值略低,占GDP的110%。“八大投”的资产负债率在60%,民营企业在70%左右,房产企业的资产负债率更高。企业资产负债率始终处于高位运行,如有风吹草动,将会引致系统性风险。

  像10年前的三角债问题,国家不得不采取破产核销呆坏账、债转股等“外科手术”,以及通过上市公司增资扩股,国有企业补充了3万亿元资本金,降低了负债率。

  现在经济局面好,大家还可以挺着,当经济恶化,就是大问题。我个人预测,如果企业债务问题不加快治理,要不了三四年,相当一批企业会陷入资不抵债、资金链断裂的危机之中。

  《财经国家周刊》:企业如何合理补充资本?

  黄奇帆:三中全会提出“多渠道推动股权融资”,除了企业利润追加投资、股票上市融资、全社会创业投资增加企业股本外,可考虑由政府设立股权引导母基金,撬动国有资本、保险资金、社保资金、银行资金、私募股权基金、外资私募基金等各路资金参与,从而形成持续不断的企业股本市场化补充机制。

  回顾国有企业35年改革的历程,怎么解决资本金来源一直是宏观、微观领域头疼的问题。建立市场化的企业资本补充机制,既降低了企业的负债率,改善企业的信用,又能够实现可持续发展,还通过多元化的股份制合作,完善了企业的法人治理结构,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这是符合国际化和市场化的发展趋势。一招棋活,全盘皆活,这就是改革过程的核心。

  《财经国家周刊》:在你提出的措施中,重庆进行了哪些探索?

  黄奇帆:我讲了七种市场化资本补充的渠道,站在重庆角度,就要身体力行做这些事情。像私募股权、风险投资基金,重庆搞了200多个,基金的资本有的来自于保险公司,有的来自于社保基金,有的来自于政府的引导资金等等。

  早在2008年,我们成立了10亿元的科技创业类政府引导基金。今年开始,我们准备划出部分财政扶持产业发展的资金,设立产业发展股权投资引导基金,并吸引社会资金参与,交给专业基金管理公司进行市场化运作,主要投向实体经济、新兴产业,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

  前面提到的重庆国际信托,我们是靓女先嫁,转让给中国人寿,转让收益用于股权投资,等于补充了企业体系的资本金。企业不能再坐等国家拯救、财政兜底,搞混合所有制就是企业资本补充的有效路径,国企困难了,民企来收购;反之,民企困难了,国企也可以进入。

  因此,我们要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本质是股权混合,企业资产的负债率就会降低,效益会更好。通过推动各类企业股权流通,这样市级政府的3000多亿元债务,很快可以降下来。当然,在推动的过程中,一要防止国有资产流失;二不能搞假报表,欺诈民营投资者;三不能把政府责任甩手,将包袱推给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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