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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银行是一项永不打烊的工作

发布时间:2013-12-6 5:25:00 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浏览: 【字体:
    专访马来西亚央行行长洁蒂
    [ 谈到金融改革,她认为,如果在前提条件还未到位的时候就开放金融系统,会让一个国家面对外部冲击时没有抵抗力。因此,“拥有前提条件、且有顺序地落实这些前提条件很重要。”
    2005年7月21日傍晚7点整,马来西亚央行与中国央行同步宣布汇率制度的重大变革:本币与美元脱钩,这不仅是两国各自金融改革的一大里程碑,也是亚洲两个中央银行“协调行动”的历史性时刻。
    在马来西亚央行行长洁蒂·阿齐兹(Dr. Zeti Akhtar Aziz)的记忆里,那一刻的所有细节仍然历历在目:“首相要求工作人员帮助我走出会议室,因为门外早已挤满了媒体记者、摄像机和闪光灯。所以我曾在那间房间留下了一张被媒体簇拥的著名照片。”
    今年11月,洁蒂为马来西亚央行北京代表处的成立来到中国,并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的独家专访。这是马来西亚央行继伦敦、纽约之后,在海外设立的第三个代表处。
    洁蒂表示,她相信与实体经济活动相关的人民币交易拥有很大潜力,马来西亚的人民币交易要与实体的贸易和投资活动相挂钩。谈到金融改革,她认为,如果在前提条件还未到位的时候就开放金融系统,会让一个国家面对外部冲击时没有抵抗力。因此,“拥有前提条件且有顺序地落实这些前提条件很重要。”
    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刻,洁蒂被任命为马来西亚国家银行(Bank Negara Malaysia,即马来西亚央行)的代行长。她拒绝像其他亚洲国家那样接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金融援助和相应条款,成功实施了汇率和资本管制战略,暂时稳定了经济及金融市场。更加可贵的是,亚洲金融危机后,她持之以恒地推动马来西亚金融的深度改革,并不失时机地再度开放金融领域,在10年后重新来袭的金融危机中保持了弹性和金融稳定。
    “中央银行是一项永远不会打烊的工作。你永远不能放松,告诉自己任务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因为时时刻刻都会出现新的挑战,这是一项永不结束的工作。”洁蒂说。
    实体经济支撑的人民币交易潜力大
    第一财经日报:我们知道你此行来北京的主要目的是推动中马在人民币国际化方面的合作关系。近期中英刚刚签订协议,推动伦敦成为继香港和新加坡之后的另一个人民币离岸中心。和香港、新加坡和伦敦比较而言,你会如何定位马来西亚作为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地位?你的愿景是什么?
    洁蒂:是的。我们知道,中国是马来西亚最大的贸易伙伴,我们则是中国在东盟的最大贸易伙伴。中马贸易规模正大幅增长。我们相信,这样的增长是由实体的经济活动所支撑的。近几年来,中马投资规模也开始上升,不仅是从马来西亚投资到中国,中国到马来西亚的投资也是如此。双边贸易规模一直以来就很大。最近,双边投资又开始显著上升。所以我们相信,与实体经济活动相关的人民币交易拥有很大潜力。我们并不是国际金融中心,我们也不追求成为国际金融中心。
    日报:但你们是伊斯兰金融中心。
    洁蒂:是的,成为伊斯兰金融中心是个例外,这很重要的。例如,投资活动可以从我们的金融债券市场上进行融资,我们的债市是东南亚最大的。我们发行了很多人民币债券,都颇受市场欢迎。所以,从债券市场活动以及伊斯兰金融活动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国际化的,因为有来自世界各国的人到我们市场上来进行不同货币的融资,包括美元、新加坡元、人民币,当然还有林吉特。所以我们的金融市场的确是国际化的,而且我们秉承这一目标已经开放了金融系统。
    若要成为国际金融中心,你必须有一个对所有人开放的银行系统。但我们不想成为那样的金融中心,而是想成为伊斯兰金融中心,因为伊斯兰金融总是与实体经济相挂钩的,其主旨就是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也是为何我们认为成为伊斯兰金融中心很有吸引力。我们不想要一个不断扩张但与实体经济脱节的金融部门。伊斯兰金融是与贸易投资紧密关联的。所以,我们的人民币交易也是与实体的贸易和投资活动相挂钩的。这是我们所能提供的价值,我们的金融体系有一定基础建设,我们的支付系统能够实时结算人民币。目前我们是东南亚唯一拥有这一能力的国家。
    改革前提条件和顺序很重要
    日报:中国与马来西亚在金融改革方面有很大的相似之处。2005年7月21日,马来西亚央行宣布将林吉特与美元脱钩,这几乎与中国人民银行宣布将人民币与美元脱钩同步。
    洁蒂:其实我们是同时宣布的。中国方面与我们有过沟通,所以我们携手行动。在当天傍晚7点整,我们在同一分钟内宣布了这一决定。这是个重要的故事。当时,首相与我正在会议室里,首相刚结束他的政党大会,所以我们坐在会议中心的一个特殊的会议室。当我与他交谈结束后,大会已经结束了,那时是晚上7点。所有媒体刚刚结束了对政党大会的报道,听说央行行长也到会场,他们立刻重新准备好已经打包的设备,到会议室门口守候。当我们宣布完决定后,首相要求工作人员帮助我走出会议室,因为门外早已挤满了媒体记者、摄像机和闪光灯。所以我曾在那间会议室留下了一张被媒体簇拥的著名照片。
    日报:这确实是历史性的一刻。从金融改革的角度看,中国可以从马来西亚学习哪些经验?马来西亚在国内和国际金融领域的改革和开放过程中有哪些教训需要借鉴?
    洁蒂:从我们的自身经验,以及我们观察到的其他国家在亚洲金融危机中的经验来看,如果在前提条件还未到位的时候就开放金融系统,会使一个国家丧失抵抗力以面对外部冲击。即使在正常时期一切稳定,当遭受冲击时,这会使一个国家变得非常脆弱。所以,拥有前提条件且有顺序地落实这些前提条件很重要。对我们而言,首先是强化金融中介,其次是建立市场基础建设,之后是市场化开放,非常渐进地完成这一过程,而不是同时进行这些步骤,这是我们的经验,我们有效且成功地实现了这一目标。我们通过改革实现了市场化,建立了新的利率制度,去除了系统障碍。
    但我们是一个小国,而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国家。当发达国家推出量化宽松(QE)措施,如今又开始谈论缩减QE,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国而言会面临大量的资本流入和流出。这些资金规模甚至是亚洲金融危机时的数倍。但我们有能力应对这些高度波动的资金,因为我们的金融系统变得更发达、更市场化,央行也有更多工具能够用于管理资金波动。所以我们的金融系统现在已经足够成熟到管理大量资金流入与流出。
    央行是一项永不结束的工作
    日报:马来西亚央行在这次危机中采取了“先发性降息”的政策,在应对资金流动方面,这些政策非常有效。
    洁蒂:因为降息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强化经济基本面。我们一直聚焦在经济基本面上,这很重要,我们努力不受任何意识形态或具体思维框架的束缚,例如通胀目标制度,我们并没有通胀目标。我们也不会受限于一些意识形态,要求我们不能使用某些工具。我们非常务实和有伸缩性。所以我们可以针对所面临的问题使用一切可动用的工具。
    我注意到的另一种僵化性是过度依赖于某一项政策工具,例如利率和流动资金调控。这的确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但仅仅靠流动资金调控并不能解决问题,必须是一套全面的方案,这不仅涉及央行,还包括财政部、其他监管机构的权职范围。例如,如果要解决家庭债务过多的问题,就不能仅仅依靠央行用利率等工具来降低债务,还需要宏观审慎和财政措施等。我们与财政部讨论后,他们开始提高房地产盈利税,我们还与其他政府单位和监管者、协调委员会,以及提供个人贷款的一些机构都进行了沟通,通过全面的方案来解决负债过度的问题。
    与此同时,我们也意识到,不能采取严厉措施在短时间内急于求成,因为可能会导致政策超调。这个过程会面临很大压力,因为通常评级机构、媒体、分析师们会说,你们的政策下手太轻了。但我会说,我们要步步为营,逐步调控,评估结果,这样才不会引发超调。
    日报:我们能称之为“亚洲风格”吗?
    洁蒂:我们可以称之为“亚洲方式”。对于央行,我曾说过,我们的工作永远不会结束——中央银行是一项永远不会打烊的工作(Central banking is always an unfinished business)。你永远不能放松,告诉自己任务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因为时时刻刻都会出现新的挑战,这是一项永不结束的工作。
    亚洲携手应对QE退出
    日报:目前,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的央行正面临不同挑战。发达国家正面临即将开始缩减QE以及零利率的处境,而对新兴市场而言,将面临缩减QE引发的资本流动。新兴市场应该如何利用现在这段时间来建立更大的缓冲?
    洁蒂:强化经济基本面,这样就能减少脆弱性。强化基础建设,加强金融中介,所有这些都不能在短时间内一蹴而就,而是要循序渐进地做。另外,亚洲可以携手行动。以前我们都是单打独斗,但现在我们有相关机制和安排进行互相沟通,来监管整个地区的风险,然后分享应对风险的政策选项,也可以看到在哪些事情上能够携手合作。最低层面上,我们可以就整个地区的行动方式互相沟通,这样整个地区都有自信可以管理这些风险。我们有一体化的危机管理系统,无论是出现金融市场危机,还是一家具有区域系统重要性的金融机构濒临破产,可以有相关机制让整个地区能共同应对。
    日报:我们可以通过哪些渠道实现区域金融合作?清迈协议的规模似乎太小,金砖银行也还未成立,我们可以依赖怎样的机制和安排?
    洁蒂:我们应该依赖所有选项。IMF也在世界经济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我们有互换额度、流动性工具等。我们也还在探寻其他多种方式。我们各国一起讨论政策选项这个事实本身就很有价值,而且我们也共同进行监测,这也是很有价值的。这让我们能够提前预防可能发生的情况。亚洲监管者共同建立了“监管学院”(Supervisory Colleges)来强化亚洲监管的合作与协调。以马来西亚为例,我们最大的两家银行——马来亚银行(Maybank)和马来西亚联昌国际银行(CIMB),几乎在亚洲每个国家都有业务。我们监管这些银行,并将各个国家辖区的监管者聚集在一起参与讨论监管,我们会给他们所有信息。这能够为各国监管单位提供了解不同辖区内银行情况的平台,通常这些都是在地区内具有系统重要性的大型银行。
    日报:2011年时你曾被视为IMF总裁的理想候选人之一。你未来是否还有打算要竞选这一职位?你是否期待IMF下一任总裁是亚洲人?
    洁蒂:我希望未来能够有一位来自新兴经济体的IMF总裁。但我认为这在我的有生之年不会发生,而是毫无例外地由欧洲人来担任。该职位几乎总是由法国人来担任,唯有一次是德国人。我认为IMF在管理全球问题上面临极大的挑战,包括宏观经济和金融问题。在一些领域里IMF做得不错,但另一些领域IMF需要增加参与度,去理解新兴经济体。我相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一位来自新兴经济体的IMF总裁。
    日报:目前有什么事情令你头疼吗?
    洁蒂:没有。对我们来说,能够为我们人民带来很好的经济表现,是非常有意义和令人欣慰的,这也是我们努力前进的重要动力。对马来西亚经济而言,我们有机会能够塑造未来前进方向,推动金融系统转型,带领经济更上一层楼。如果我们能够做到的话,这是非常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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