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看待政府负债——有能力对外负债的才是强国

　　2010年,经济学家Reinhart和Rogoff曾试图用历史数据证明,一个国家的政府负债水平过高会拖累经济增长,这也成为欧元区实施紧缩的依据。在今年年初,Reinhart和Rogoff的论证过程被发现存在Excel的操作性错误,因此政府负债水平过高会拖累经济增长的结论也被推翻了。

　　其实单从直观上看,单纯看待政府负债占GDP比重来衡量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是否健康,明显是不科学的,起码是不全面的。毕竟无法单从一个人的身高和体重数据来判断这个人是否健康。

　　今年9月,经济学家Bhandari, Evans ,Golosov和Sargent联合发表了一篇更理性更科学看待政府负债水平的研究成果:

　　从我们的角度看,(政府负债率与经济增长率之间的)相关性以及(政府高负债水平是否会拖累经济增长的)争论是难以解读的,因为在我们的设定里,政府总负债水平并不是一个会影响资源配置,政府转移支付或税负水平的相关状态变量。我们的研究传递的主要信息是,在转移支付没有外生性限制下,政府的负债水平是无关重要的。而至关重要的是,相对于社会对消费和工作不公平分配的态度,政府债务是怎么在人民中分配的。

　　利用代入正确状态变量的递归法——由一个边际效用修正后的包括不同社会实体净资产头寸向量变量和一个对应的边际效用率向量变量构成,我们已经找到一系列特定的例子,显示社会中经济实体的净头寸是怎么影响政府选择扭曲性的税率水平,转移支付,和政府债务发行或无风险债券持有量的最优政策。我们发现,最优的渐进的政府债务水平或政府债务占GDP比率的一个重要决定性因素是,利率风险和可能放大或收窄税后和转移支付后收入不平等的经济基本面风险之间是怎么相关的。用这个逻辑逐个国家研究Reinhart-Rogoff在论证中提到的事实,我们将希望了解更多关于这些国家净资产在社会中分配的信息,以及利率风险和造成不平等的基本面根源是怎么相互作用的。

　　本质上说,一刀切地看待各国政府负债占GDP的比率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在一个国家适用的东西,在另一个国家未必适用。使国家间产生差异的是,政府怎么选择安排消费,债务能获得的利率水平,以及财富转移对收入不平等的整体影响。

　　论文的开头漂亮地引用了数学家Simon Newcomb的话证明该观点:

　　实际上,如果(政府)债务正好基于每个人支付的税负水平按比例分配,那么每个人应该支付的税负刚好等于在国债上的利息收入,那么这将不再是一种负担,如果这种情况是可能出现的,那么就没有需要制造债务了。因为如果有人有钱借给政府,那他肯定有钱还欠政府的钱(政府代表个人负债)。

　　这里的观点是,如果新增的政府债务公平分给人民,那么将使每个人的净财富维持不变,也完全不会带来福利的影响(当然,不理性地经济人可能不会考虑自己通过政府承担的债务)。只有当政府的新增债务在不同的社会部门间重新安排潜在的消费水平,该部分债务才会形成影响。而这又取决于这些再分配过程怎么影响社会的平等。

　　所以,真正至关重要的是政府债务形成的背景。经济繁荣期的高债务水平不一定是有好处的,但经济衰退期的高债务水平却必然有好处(市场需求不足,通过政府引导不平等的消费分配,增加需求,那么起码短期内是有好处的)。

　　该论文通过多种方式,证明了政府债务是一种“桥接”工具。在伴随高度社会贫富不均的经济衰退的时候,通过政府负债可以有效地吸收私营部门无法吸收的产能,转移到有需要有能力消费的社会部门。而在经济蓬勃发展而且社会收入平等的情况下,过高的政府支出和再分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是不利的,因为这会对私营部门形成挤出效应,

　　但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政府负债可能还有另一层意义,特别是美国政府债务。在新世纪里(08年金融泡沫前),虽然度过科技泡沫的美国经济仍然维持高速稳定的增长,但美国联邦政府却一直存在财政赤字,在08年金融危机以后美国联邦政府负债水平的飙升更不要说了。从某种程度上说,2000年以后美国政府的新增负债,是全球化制造的一种“趋势”,也就是美国制造业空心化,美国人民希望维持经济结构软化势头来不断提高生活水平的民意“惯性”,或中国希望继续通过拉动向美国出口来缓解改革滞后所造成国内矛盾的“惯性”,而要制造更大规模的“互利”的中美贸易,美国经济必须制造一定的金融杠杆,或无风险的金融杠杆,供中国投资。

　　从这种意义上说,美国国内贫富不均的趋势也是一种“全球化”的必然结果,美国高度发达的体制已经成功施放了美国人民无穷无尽的消费欲望,尽管也可能认为,中国人民的储蓄欲望也是无穷无尽的,而控制这两个“干柴烈火的”情侣的感情进展唯一的途径可能就是加剧美国的贫富分化,用“贫穷”控制大部分美国人的消费欲望,同时“贫穷”也是美国人负债的根本动力,而负债制造的金融杠杆无疑是促进“全球化”所必需的。

　　其实,依靠GDP来衡量国家的富裕程度是不科学的,正如有钱人一样,有能力负债也敢于负债,特别是向国外投资者举债的国家(包括这个国家的各级政府、企业和个人),在当前全球商品和服务分配中占据更大的份额,那么这个国家才是真正富裕的国家。毕竟,维持(或打造)一种有利于本国的全球分配制度,比手拿一堆白条更实在,而且手拿白条的廉价国际“打工仔”并不敢轻易改变当前的全球分配制度,因为这样可能引发一场巨大的经济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