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良三大领域改革应优先推出

　　康怡

　　近期中国的宏观数据再度传达出积极信号，3季度GDP增长反弹是大概率事件，但是但中长期的结构性问题仍然存在，潜在增长率下行趋势难改，经济增长反弹空间有限。中长期来看，中国经济到底面临着哪些重大风险？

　　从目前的改革条件和紧迫性看，中国未来改革路径的选择如何？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祝宝良认为应先推出行政管理体制、要素价格和国有企业的改革，其次推动金融体系的改革，然后择机全面推动财税和土地制度改革。

　　经济观察报：对中国经济今年的判断是什么？

　　祝宝良：预计下半年“稳增长”政策会继续发挥积极作用，宏观经济将保持中速平稳增长态势。全年GDP增长7.5%左右,CPI上涨2.5%左右。

　　经济观察报：今年在宏观经济领域一度出现国际投行多次集体调低或者调高经济预测的现象，但你一直坚持今年中国经济没有大问题，GDP将维持7.5%左右的增幅，到底是哪些原因让你坚持这种判断？

　　祝宝良：我坚持这个判断主要有六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中国的宏观调控政策并没有明显变化，也就是说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没有太大的变化，货币政策还是适度宽松，财政政策还是一直积极的，财政政策实际上比年初确定的还要宽一点；所以说考虑到这些先行指标，包括信贷、财政支出，另外还包括塑钢产量、汽车产量,反映出口的OECD指标都是往上走,因为我们认为未来六个月中国经济的问题不大。

　　其次，从库存角度来看，从去年开始认为今年的库存要增加，但是实际上库存一直没有往上走,主要的原因是PPI（生产者物价指数）一直往下跌，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价格往下跌，企业就不会轻易增加库存，不敢囤太多的原材料。但是到目前为止今年企业的库存占GDP的比重已经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因此我们认为下半年企业的库存会缓慢上升。按我们的测算，企业补库存的过程对GDP的影响大约为0.5%。

　　第三个理由是地方政府融资平台、房地产的问题，这两个行业存在风险会影响到行业投资的稳定，但是目前要是积极去杠杆的话，首先应该是去库存，淘汰落后产能，其次再去整理融资平台和房地产的问题。因此房地产和地方融资平台还需要继续做，这两个行业不会大幅度下落。

　　第四个理由是因为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只要放开，民营企业是愿意进来的。

　　第五个理由是从区域经济来看，从今年开始，沿海地区的经济又开始上来了，浙江、江苏、山东、辽宁、广东的深圳一带开始复苏，上海稍微差一点，沿海经济又开始跑赢中西部地区，主要原因是产能结构的调整，过剩的产能在往中西部转移，沿海地区的新兴产业，例如新服务业开始起来了，也就是说新的增长点已经出现了，这也是我要提及的第六个理由，就是产业的变化，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目前发展的比较快，传统的汽车行业今年也不错。

　　这也就意味着产业结构特别是制造业里面，有些制造业现在产能是严重过剩，但是一些与老百姓需求紧密的行业表现还不错。

　　值得注意的是，制造业投资里面，设备购置的增长速度开始高于投资增长速度，以往设备购置的增长速度都是慢于投资增速的，这说明现在有些投资开始购买设备以替代劳动力，就意味着有一轮设备更新的投资可能在露出端倪。

　　经济观察报：未来需要特别关注哪些领域可能产生的风险？

　　祝宝良：短期看中国经济有三个小问题：一方面是世界经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人民币升值太厉害，出口受到影响；其次是企业的生产成本不断上涨，包括融资成本、环保成本、土地成本、劳动力成本，需求没有大变化，企业不愿意投资了；同时还要注意的是消费需求下行的压力还存在。

　　而就中期来看，主要的问题体现在产能过剩严重、房地产泡沫突出、金融风险显现。这些突出矛盾和风险是体制改革滞后的结果，是新经济增长动力缺失的表现，是应对金融危机期间大规模扩张政策的代价。这些问题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强化，处理不好，不仅会加大经济下行压力，影响短期经济增长，也会降低潜在经济增长水平，影响中长期经济发展。

　　经济观察报：目前许多过去增长表现良好的新兴市场国家也在近期出现了严重的增长速度下滑，这种影响是否会蔓延到中国，前段时间外资也集体唱空中国，你认为中国经济是否有再次下滑的可能性？

　　祝宝良：前段时间外资唱空中国有两个原因：一是考虑到中国要去杠杆；二是和发展中国国家一样，考虑到美国退出量化宽松政策后，会造成资金外流，人民币大幅贬值。

　　美国量化宽松政策的退出对中国经济利大于弊。因为美国开始考虑量化宽松政策的退出是因为美国经济开始好转，长期复苏的趋势已经出现；其次要注意的是退的过程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对中国的好处在于，对中国的出口是有好处的，美国经济开始复苏，美元开始升值，至少是强势货币，那么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就会小。

　　为什么其他国家货币会流出很多，中国不会？因为第一中国流出去的货币基本上是中国自己的企业造成的；第二，分析资金外流的时候一定要分析大国经济和小国经济的区别，中国是大国，产业结构多元化，一旦汇率贬值，中国的制造业优势马上突出，外贸回升了，这对中国是利好，人民币不可能大幅度贬值；第三还有大量外汇储备。

　　坏处就是会造成短期资本的波动，对货币政策的应对是一个挑战。

　　总体看，7、8、9三个月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四季度会再往回落一下。

　　经济观察报：从目前的改革条件和紧迫性看，中国未来改革路径的选择如何？

　　祝宝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中国的政策目标应该是切实处理好融资平台公司、影子银行、房地产行业存在的风险，淘汰过剩产能，降低融资平台、产能过剩行业和房地产业的债务，培育新经济增长点，使经济持续健康发展。

　　从目前的改革条件和紧迫性看，应先推出行政管理体制、要素价格和国有企业的改革，其次推动金融体系的改革，然后择机全面推动财税和土地制度改革。

　　经济观察报：能否具体谈一谈上述各个领域的改革重点是什么？

　　祝宝良：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产能过剩的问题。通过行政管理体制、要素价格和国有企业的改革方面来入手，具体而言就是改革以GDP增长为考核重点的政府官员政治晋升体制，消除地方政府不当干预企业投资的强烈动机，简政放权，减少政府审批事项；同时要加快国有企业坚决退出一般竞争性领域，确保各种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利用公平竞争机制将落后产能淘汰出局；此外还需要完善资源性产品价格形成机制。理顺土地市场的价格形成机制，从根本上杜绝地方政府通过低价甚至零地价供地为企业提供补贴；同时需要改革现有的环境保护体制，保障环境保护相关法规的严格执行，防止地方政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吸引资本流入，鼓励公众广泛参与监督。

　　金融体制改革作为未来经济体制改革的抓手和切入点，具体而言，一要加快推进利率汇率市场化，逐步扩大存贷款利率浮动幅度，使利率反映资金的供求价格，增强汇率弹性，消除利率汇率管制导致影子银行无序发展的乱象。二是发展民营金融机构和面向小微企业、“三农”的中小金融机构，推进存款保险（放心保）制度；此外还需完善对重要金融机构的监管，在杠杆率、流动性、风险拨备等方面建立严格的标准和监管要求；同时加快资本项目可兑换的进程，力争在2015年实现资本项目基本可兑换。

　　经济观察报：财税体制的改革也被看成是今年三中全会改革的重中之重，你认为未来的改革重点是什么？

　　祝宝良：财税体制改革未来的重点是，一方面调整财税体制，理顺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利益分配机制，增加地方政府税源和收入，把房地产税、资源税、消费税划归地方政府，同时尽快建立并完善地方政府债券发行制度，允许地方政府合理举债，加大财政部代发地方政府债的力度，一些必须由财政投资建设的项目，可由财政部代地方政府发行债券。

　　此外还需加大对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清理和规范力度。国家应制定统一标准，将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严格限制在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凡是民营企业能做的事情尽量让民营企业去做，只有民营企业做不了、做不好的事情，才可以由地方政府融资平台来承担。建立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信息披露制度，及时将融资平台的资金状况、负债水平以及项目效益等公之于众，接受地方人大以及社会的监督。

　　同时建立有效偿债机制，地方政府可通过出售、转让或证券化国有资产偿还债务。允许设立各种基金包括离岸市场人民币基金参与证券化地方政府平台债务的处置，发展特许经营；另外还需研究中央政府救助地方政府的条件和惩罚措施，包括官员考核、中央财政转移支付等，约束地方政府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