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改革切忌休克疗法

　　从上海自贸区的获批到9月份“广东自贸区”的积极申报，以自贸区试点的形式探索新一轮改革的路径逐渐成为各方共识。与此同时，金融改革特别是资本项目的逐步开放更成广受关注的议题。深沪股市最近热炒自贸区概念，显示市场对此期待颇高。

　　实际上，在金融对外开放方面，深圳早已“首吃螃蟹”。2013年年初《前海跨境人民币贷款管理暂行办法》实施以来，跨境资本流动领域的改革实践一直在深圳前海稳步推进。专家认为，资本项目开放关系到经济金融的稳定，夯实“内部基础”非常关键。金融开放不可急于求成，通过前海或自贸区等形式逐步试点，不失为一条可行的渐进途径。

　　深圳特区报记者 谭德波

　　“三位一体”推进金融改革

　　深圳特区报：继上海自贸区获批之后，广东也在积极向国家争取建立区域性自贸区。在自贸区的各项改革中，外界最关心的是金融开放特别是资本项目开放的内容。这是不是经济体制改革的必然要求？

　　苏亮瑜：资本项目开放应循序渐进，它和一个国家金融市场的机制以及主体成熟程度等密切相关。在我国的金融改革过程中，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利率市场化和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应整体推进。

　　目前，我国的汇率形成机制和利率市场化改革处在进一步深化阶段。比如说，利率只放开了贷款利率下限，而存款利率上限则并未松动；同时，利率形成的市场化机制尚不成熟，基准利率在利率体系中的主导地位还不够突出，在整个货币政策体系中利率机制的传导作用仍然较弱；另外，市场主体资金定价的技术能力和机制完善还有待提高。

　　因此，在条件并不完全具备的情况下，短期内全面开放资本项目并不可取。对于市场机制处于发展完善阶段的经济体，资本项目的开放不适宜采取一刀切或一蹴而就的方式，还需要进一步夯实制度上、基础性的准备工作。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国的自贸区试点实践可以看做是一条可取的渐进途径。

　　开放模式应重前车之鉴

　　深圳特区报：中国的资本项目采用什么样的开放模式更适合？

　　苏亮瑜：德国和日本几乎拖了20年才将资本项目可兑换全部放开。因此，资本项目开放的过渡期平稳，未对本国经济造成太大冲击。

　　相反的案例是俄罗斯和韩国。俄罗斯用的是“休克疗法”，忽视了当时内部经济的衰弱和国际收支失衡的先天不足，用激进的“一刀切”的方式将资本项目全部放开。上世纪90年代中期，俄罗斯的GDP下降了40%。韩国的内部经济状况强于俄罗斯，经济有增长，国际收支也平衡，但改革方式同样太急功近利，尤其是过快地放开了资本市场和银行业。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期，韩国遭受了很大冲击，汇率波动极大。

　　中国的开放模式和时间表可能和德日更为相近。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已实现经常项目的完全放开，到现在也差不多20年了。

　　不存在无约束的金融开放

　　深圳特区报：有人认为，中国资本项目管制过严，阻碍了和国际金融体系的接轨。而你认为“已开放项目其实并不少”，依据何在？

　　苏亮瑜：现在有人说资本项目影响和妨碍了跨境贸易，但IMF规定了42个项目，我国其实有2/3是完全开放的，只有1/3的项目有限额管制或完全管制。受到严格管制的项目主要集中在资本市场和衍生品领域，其政策初衷很大程度是为了保护本国金融市场，不让市场直接暴露在国际资本的冲击之下，从而确保国内经济稳健运行。

　　事实上，包括美国在内，发达国家在国内都存在某种形式或者隐含的资本管制。比方说，按照美国金融监管法律，美元和外币可以实现较大程度的自由兑换，但在反洗钱方面，诸多繁文缛节的规定摆在那里，很难绕过去。这里面更深层的含义是：业务审批上的技术壁垒，比货币兑换复杂得多，两者存在互相补充和替代的空间。

　　近年来，借助金融电子化和信息化手段，美国监管部门可以对境内外金融机构的美元资金交易和流动实施非常有效的监控，反洗钱技术也在全球领先。从某种程度上说，因为监管技术发达，美国金融监管水平的严厉性并不那么突出。

　　可供中国借鉴的是：在资本项目兑换开放上，中国应始终保留对参与机构资格、审批流程、投资范围、资本境内留存时间等技术性因素的控制权。这有利于保护中国金融市场的安全和稳定，也有利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

　　三种形式推进跨境资金流动

　　深圳特区报：尽管前海目前并未完全开放资本项目，但已开始试点跨境人民币贷款，即允许香港人民币单向流入前海。另外，已获批的上海自贸区和正在积极申报的广东自贸区，也被认为将在跨境资金流动方面有所进展。这是不是一种可行的渐进式改革路径？

　　苏亮瑜：中国的金融改革和开发既要考虑到国情，同时也要考虑到改革的紧迫性。资本项目可兑换改革、汇率形成机制和利率市场化改革以及放宽民间金融机构准入等改革举措，应该被纳入正式议程，统筹兼顾，它们都是推动金融体系下一步改革的前提。

　　从国内外经验看，跨境资本流动可以分为三种渐进形式：一是“点对点”，比如企业在境外通过贷款或发债等方式筹集资金，需要通过监管部门审批，然后按规定结汇，进入内地使用。二是“点对线”，比方说QFII （合格境外投资者）和RQFII（人民币合格境外投资者），这主要是为跨境资金流动提供一个通道。三是“点对面”，自贸区改革便属此类。它对自贸区内外汇流入的规定较为宽松，在区内管制程度低，企业可较为自由地使用外汇资金。

　　目前，国家赋予前海在跨境人民币贷款方面的优惠政策，加上毗邻香港这一人民币离岸中心的优势，前海在中国资本项目开放的改革进程中会有所作为。

　　嘉宾

　　简介

　　苏亮瑜

　　青年经济学家，经济学博士。现任越秀金融集团副总经理、金融研究所所长。曾在中国人民银行广州分行、总行金融稳定局、东亚和太平洋地区中央银行行长会议组织（EMEAP）秘书处等多个部门从事国内外经济金融形势分析和专项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