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首要任务是寻找正确的平衡点

    专访世界经济论坛中国区执行董事施力伟
    
    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的第六年，当今世界正面临一系列前所未有、错综复杂的全球性挑战，包括经济、政治、社会和环境等领域。全球经济秩序正在发生一场深刻的变革，人口趋势、资源短缺和日益扩大的竞争力鸿沟让各国政府倍感压力。全新的商业模式、各种新兴技术和互联网时代消费者行为方式的改变也颠覆了传统企业的经营模式。
    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创新正日益成为推动经济增长、提升竞争力和抵御风险的重要因素。在此背景下，以“创新：势在必行”为主题的第七届夏季达沃斯年会将于9月11日至13日在中国大连举行。
    “我们必须通过创新，才能为整体经济注入活力、不断向前迈进以摆脱困境。”世界经济论坛中国区执行董事施力伟（Olivier Schwab）在北京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专访时说。施力伟表示，增速放缓与其说是风险，不如说是现实，真正的风险在于无法适应这一现实。他认为，中国经济尚有增长空间，但首要任务是找到一个正确的平衡点。
    第一财经日报：今年夏季达沃斯的主题是“创新：势在必行”。这个主题非常有意义且贴合中国当前需求，因为中国目前亟须寻求突破以维持经济增长。创新与技术正是所谓的全要素生产力，在当今至关重要。为什么今年世界经济论坛会聚焦创新呢？
    施力伟：金融危机爆发至今已五年，但仍然有许多问题悬而未决。本届年会的主题就像是一项声明，即我们必须通过创新，才能为整体经济注入活力、不断向前迈进以摆脱困境。
    日报: 论坛强调了创新的四个维度。你可否阐述一下为何选择这四方面？
    施力伟：实际上可以分成五个维度，我们称之为“五大支柱”。在大主题“创新：势在必行”之下，有五个专题，每个专题下又有不同的分会。第一个专题是“转变行业生态系统”。这主要是把握大趋势，其中的议程包括城镇化、中国能源结构展望、克强经济学、循环经济等。第二个专题是“释放创新的力量”，议程包括技术创新、企业家精神、大数据等。还有两个议程是为中国度身定制的，一是中国企业的全球化与国际化，二是中国成功背后的女性角色，分享中国女性企业家的成功故事。第三个专题是“增强社会体系的风险抵御力”，议程主要探讨食品安全、就业、缩小收入差距、气候变化、健康生活等。第四个专题是“连接各国市场”，涵盖了东亚贸易与投资，包括重新定位中国以及知识产权等问题。第五个支柱就是艺术文化，这也是本次会议的亮点。我们会由此对未来的建筑及中国文化遗产进行探讨，议程包括艺术即兴创作以及创造力是否能够教授。
    日报：你对本届夏季达沃斯论坛有何期待？
    施力伟：去年夏季达沃斯论坛聚集了大约1600名参会者，以及大约600名媒体记者。对我们而言，质量重于数量。此次年会旨在提供一个交流平台，在中国领袖和外国领袖、成熟企业和明日之星之间搭建沟通的桥梁。这也是夏季达沃斯论坛的主要特色，是冬季达沃斯或其他区域型峰会所不具备的。今年我们关注每一根支柱背后的故事，以及将每一个主题维系在一起的红线，给予了新兴企业充分的展示空间。今年首次设立了技术创新展示区，在会议中心设置一些展台来展示企业的创新成果。此次论坛的会议中心结构也令人称奇，我相信这一展出将成为本届论坛的一大亮点。
    推进对中国至关重要的项目
    日报：你是否可以谈一下世界经济论坛的中国策略？论坛又会引入何种创新？
    施力伟：世界经济论坛早在1979年就进入中国，已在中国走过了三十多个年头。从1981年起，中国企业家联合会每年组织中国企业参加世界经济论坛（当时叫欧洲经济论坛），并把欧洲领袖们聚集到中国组织会议，形式十分简单。2006年，我们在中国设立了代表处以加强地方影响力。2007年开始每年在中国举办世界新领军者年会（即“夏季达沃斯”论坛），目的是为“全球成长型公司”在中国创造一个与成熟企业共同讨论、分享经验的平台。这些新领军者是指未来全球领袖，或者说是在世界舞台上飞速崛起的中型企业，他们对于行业和社会产生巨大影响，推动就业、为企业技术创新注入活力，因此我们深感为其构建平台的重要性。目前我们大约有400家新领军企业，其中20%是中国企业。
    世界经济论坛正在致力于扩展两个项目，第一是中国企业的全球化和国际化，从企业视角看待机遇及挑战，希望能够为这些企业及政策制定者提供实践工具；第二是开放未来的发展，我们利用论坛的召集能力将中国及国际的城镇化专家聚集在一起。目前我们正考虑与四个城市合作（具体城市仍在筛选中），共同分析城镇化面临的具体挑战，从而得出具体应对措施。
    同时，我们也将加强与学术机构的合作，进一步增强论坛的社区多样化，全球青年领袖、全球成长型企业及学术机构都是社区的核心。我们的焦点一直未变，那就是建立一个多方平台，让社会各界领袖共聚一堂，推进对中国至关重要的项目，例如中国企业全球化和城市发展等。
    风险在于无法适应增速放缓这一现实
    日报：鉴于中国目前面临持续的经济下行风险，一些小型企业预算较紧，可能打击了它们参与年会的积极性。你会如何说服这些企业来积极参与呢？
    施力伟：我并不认为经济下行是一项挑战。相反，这对这些公司而言可能反倒是一个转折点，推动它们寻求新机遇。我相信，世界经济论坛一定会提供一些选择。
    日报：目前我们看到美国经济复苏势头强劲，欧盟的经济表现也强于预期，然而新兴市场似乎有些掉队。目前新兴市场所面临的最大风险是什么？
    施力伟：尽管整体经济仍在加速，风险在于经济增速将在更长一段时间内放缓。各国政府和企业都将不得不学习如何适应这一新现实，而他们大都已开始采取行动。中国已充分认识到经济增速可能较过去有所放缓，并就此采取一定措施，例如“克强经济学”的几大支柱，包括转向消费主导型经济、债务去杠杆化、利率市场化等。面对种种风险，政府和企业需要做的就是去适应新现实。
    日报：你认为增速放缓是最大的风险？你如何看待劳动力成本、环境问题或产品质量等其他问题？
    施力伟：我认为增速放缓与其说是风险，不如说是现实，而风险在于无法适应这一现实。目前的挑战是要寻找增长平衡点，中国还有很多尚待开发的机遇。例如，还有很多基础设施项目需要开发，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中国尚有增长空间，同时也需要面对可持续性和环境影响等挑战。中国政府已充分认识到这些挑战，所以我认为中国的主要挑战就是找到新的平衡点。
    中国企业创新正在奋力追赶
    日报：很多西方学者呼吁中国需要扩大消费，但消费需要收入增长来带动，并非一蹴而就。创新能够成为一根纽带，将制造、消费等维系在一起。但中国企业要如何才能赶上创新之势？
    施力伟：在某些领域，中国已然是创新佼佼者了。“山寨”当道的年代已经不复存在，仅仅复制别人的产品，迟早会遭淘汰，因为竞争日趋激烈，创新压力巨大。最显著的例子是社交媒体，各大媒体在激烈竞争中争相推出非常有趣的产品和服务。中国企业在特定领域是高度创新的，例如生物科技、疫苗等领域。但在精密制造方面，中国企业可能还有些技术滞后，但也正在奋力追赶。毕竟欧美在这方面已有一百多年的发展经验。目前，中外企业合作也屡见不鲜。
    我们在去年刚刚完成一项研究，主题为聚焦全球化中国企业的企业社会责任。目前我们已开始了第二阶段研究，关注点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挑战和机遇。我希望能在创新、全球化及全球合作方面发掘出许多有趣的故事。我们的研究刚刚起步，报告将在明年春季公布。
    日报：总体来说，你对中国企业走出去有何建议？
    施力伟：我希望这份报告能够突出中国企业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帮助中国企业走向全球。我的建议有三点：人才选择与管理、本土化以及顾客为本。这三点适用于所有“走出去”的企业，因此我希望报告能提出更加具体的建议。
    日报：你对中国未来改革议程有何建议？
    施力伟：我认为目前中国政府的首要任务是寻找正确的平衡点。我对此十分乐观，因为中国政府已经认识到了这些挑战，诸如增长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债务问题等。与寻找正确的平衡点相比，我认为GDP增长并不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