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蔚华的成长史与“道路自信”

（此为原稿。删节版发表于今天《南方都市报》）

 

马蔚华先生从招商银行行长的位置卸任，是这几天的一条重要财经新闻。马先生离职，对招商银行的未来发展有何影响，见仁见智；继任马先生的田惠宇先生能否带领招商继续成长，也是众说纷纭。从这两天招商的股票价格看，并没有发生特别反常的波动，可见市场处在观望阶段，并未形成共识。

 

有共识的一点是：马蔚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在他的带领下，招行在推出新业务、应用新技术方面，走在了国内银行的前列。其信用卡业务在国内消费者中卓有口碑，其网上银行业务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招商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性小银行成长为全国前几位的大银行，马行长功不可没。

 

不过我今天既不是来预测招商银行的投资价值，也不是来瞻望马蔚华的个人能力的。我想特别让大家注意的一点是：作为一个优秀职业经理人，马蔚华早年其实并没有接受过国际水平的金融教育或金融业务训练，他甚至根本和银行业都没有关系，而是一个彻底土生土长的地方政府公务员。

 

看看马蔚华的简历：1982年他在吉林大学经济学计划经济专业本科毕业，此后虽然获得过经济学方面的硕士和博士学位，但都在他已经有了一定社会地位以后，通过在职学习拿到的学位，其专业意义上的成色当然有所不足。1982年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辽宁省计委，官至正处级。如果说，这份工作多少还是主要和经济（包含金融）打交道的话，那么3年后他被调进省委办公厅，任当时辽宁省委书记李贵鲜的秘书，这就是一份全面的政府事务性工作，与金融没有多大直接关系了。此后李贵鲜调任安徽省委书记，他也随之去了安徽省委办公厅，工作性质并无变化。

 

马蔚华变身银行界高管，可以说是纯属机缘巧合。1988年，李贵鲜调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马蔚华得以随调到北京，担任人民银行总行办公厅副主任、计划资金司副司长等职。也就是说，在和银行无关的职位工作6年后，马蔚华空降到了中国银行业的核心部门。正因为这段履历，使得马蔚华能在1992年赴海南任央行海南省分行行长、党组书记，兼任国家外汇管理局海南分局局长，一直至1999年他在深圳参与创办招商银行并担任行长。

 

政府公务员出身的马蔚华从来没有在海外留学，也没有在世界一流金融机构工作过。招商银行也从未引进国外战略投资者。但这并不妨碍马蔚华把招商银行建成世界知名银行。而马蔚华本人，据他接受采访时说，也和许多全球顶级的银行家成为了私人朋友，其中包括花旗银行的三任CEO桑迪·韦尔、普林斯、潘伟迪，以及摩根大通的两任CEO哈里森和戴蒙，等等。

 

最近有个说法，叫做“道路自信”，非常流行。我觉得马蔚华的成长轨迹，就很能解释目前在国内上层阶层中，流行的这种“道路自信”。那就是学习了先进知识的土八路照样能够打败洋炮，玩辫子的神鞭剪掉辫子玩起洋枪来照样是绝活。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的统治阶层对社会转型有相当程度的疑虑和恐惧感。但20多年下来，统治集团中早已不乏像马蔚华这样的人才：穿上官服就是满口官腔的政府公务员，脱掉官服进入企业却又是精明强干的职业经理人。对于现代社会的各种技术，无论是金融还是IT，都已经玩儿得纯熟。你说，这道路能不自信吗？

 

1997年，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在中国较早预言了一个大政府时代，预言了将会产生“一个具有更强大执行（行政）能力的政府。政府将在空前的程度上左右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10年之后的2007年，我再度撰文，宣布“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大政府时代”。如今又过去6年，中国的大政府化有增无减。今天，中国社会不但政治和经济权力日益集中到政府和政府相关的利益集团手中，连知识和人才都已日益集中到了大政府集团里。

 

像马蔚华这样的人才，不过是大政府集团储备库中的人才之一而已。所以优秀者如他，也是很容易找到同样水准的人才来替代的。你说，这道路能不自信吗？ 下一篇： 那些注定被遗忘的商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