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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与小贩对话各说各话

发布时间:2013-4-9 22:36:35 来源:腾讯博客 【字体:

问政风暴(13-29):城管与小贩对话:各说各话

彭澎出席城管与小贩对话会

 

题外话:在城管与小贩对话会上,我提出了改进两者关系的“四化管理”:一是柔性化管理。尽量文明、温和;二是差别化管理。对不同时段、路段和区域管理力度不同,给小贩一个生存空间,适度限制;三是规范化管理。比如劝告三次可以收缴,收缴三次可以拘留;四是法治化管理。给予城管更大执法权,或改为一个警种。

 

小贩:我们需要生存权 城管:城市需要靓环境

2013年04月09日南方都市报 

  “谁愿意风餐露宿去摆摊,不就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吗?”流动商贩代表小马哥,举起麦克风向城管喊话。坐在他对面的城管执法局副局长吕志任回应:“要正视小贩的生存权,但它如何与城市共存呢?是不是也该考虑生财有道呢?”

  这一幕来自城管与小贩的同台对话,发生在昨日由南方都市报主办的“坐下来谈一谈——— 城市流动商贩管理”论坛上。

  在过去1个月内,广州城管和小贩之间的几起暴力冲突被接连曝光。城管与小贩关系异化的根源在哪?城管有何执法困境?小贩又有哪些“迫不得已”?双方矛盾能否找到化解的方法?……受邀的10位嘉宾,包括城管执法局代表、流动商贩代表、专家学者、基层管理者、市民等,现场就此展开激烈讨论。

  心声:看见城管好像遇到“鬼子”

  昨日上午9时30分,论坛正式开始。小马哥一出场,就获得了嘉宾与观众的热烈掌声。他是本次论坛中,唯一愿意公开亮相的流动商贩代表。有着8年小贩“从业经验”的他表示,此番与城管的对话难能可贵。“对话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双方态度也很坦诚而理性。”

  “你怕不怕城管?你跟城管有过冲突吗?”面对主持人的尖锐提问,小马哥笑答:“不怕!”虽然经历过多次被没收东西,但他和城管之间极少发生肢体冲突。他喜欢采取比较轻松的“迂回战术”,“城管来了,我就走,城管走了,我返回”。

  现场,小马哥也道出了很多流动商贩的心声。“他们对城管恨之入骨,一看到城管马上就跑,好像见了日本鬼子那样。”

  对此,吕志任虽表示理解,但他不主张把城管和小贩的关系等同于“猫和老鼠”。“猫和老鼠是天敌,不管白天黑夜、任何空间,猫看见老鼠都得抓。但城管和小贩都是人,本互不认识,城管有执法的要求,小贩也应该有守法的责任”。

  争论:小贩生存权与公共环境

  论坛进行至中场,讨论的焦点出现。小马哥说,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发展了,但还有很多生活在底层的人。“他们没办法。谁愿意风餐露宿去摆摊,不就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吗?”

  当小马哥在为小贩的“生存权”作辩护的时候,城管执法处副处长刘飞力举手表示“有话要说”。他认为,小贩的“生存权”不能无限放大。“市民的公共权,城市的环境,难道都得让位?小贩要生存,城市也要发展,政府于是建立了流动商贩疏导区。”

  小马哥则道出了现实的状况:疏导区建了,但大部分效果不好,太偏远,小贩不愿意去。“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租房子、小孩要读书、自己要养老。怎么办?只能靠赚钱。去疏导区是无法达到目的的。”在吕志任看来,这更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让城管和小贩都坐下来,相互倾听。他认为,小贩的生存权确实应该得到正视,但还应该考虑两个问题———小贩生存权与城市环境的共存,生财也应有道。

  呼吁:城管与小贩都需要文明

  “吕局,你觉得这么多年下来,广州的小贩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是什么原因?那城管能否用爱来管理小贩呢?”小马哥点名反问。

  吕志任回应,只要城乡差别存在、收入差别存在,小贩就会永远成为话题。同时,他也提出:“执法是我们管理的一部分,服务同样应该是管理的一部分。城管的工作应该做到守法依法。”

  小马表示,很多时候,他也能理解城管执法之苦。“城管和小贩两种职业,同样应该得到尊重,我期待城管执法文明的同时,也呼吁小贩自身的文明。”

  最后,一位城管队员更在现场向小贩说出个人的“心底话”:“希望你们能够长志气,把这种短期的违法行为当成一个台阶,当成一个过渡,挣了第一桶金以后,就改行做合法生意。”

  他说

  危伟汉:城市管理不是城管一家的事

  对昨日举行的论坛,广州市城管委主任危伟汉认为,把城管和小贩面临的问题,开诚布公地摆出来给社会看,期望社会更多地关注。

  “城市管理不是城管一家的事,这是全社会都有的共识。”危伟汉表示,与社会各界共同探讨城市管理的问题,“不管什么形式我们都欢迎,只要是有助于把城市管好,有助于照顾到社会各个层面,有助于完善我们的执法环境。”

  “小贩的管理不能一刀切,一个城市没有秩序是不行的。”危伟汉强调,小贩伤人、砍人就是违法,占道经营就是违法,卖假冒伪劣就是违法。贩卖手工艺品、蔬菜、水果必须在疏导区里面,230个严禁摆卖区是坚决不允许的。

  城管与小贩

  小贩小马哥:换位思考没有成就感

  城管宿立喜:

  做城管大家都不容易

  “我们城管没有成就感,有时候看着小贩生活的窘态,自己也很矛盾,很纠结。”天河区天河南城管中队的中队长宿立喜,昨日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在执法一线的经历,他表示城管人员编制缺乏,执法中难免有不当。

  “暴力执法”还是“暴力抗法”?

  “城管没收小贩的东西,常常被形容为‘抢’字,这个‘抢’有两种情形。”宿立喜说,第一种情形是城管执法过程的“推搡”;第二种“抢”,是第一天、第二天对小贩劝导后,第三种是直接暂扣。“这是群众对我们误解的一个点。”

  “遇到暴力抗法是常有的事情。”宿立喜说,“暂扣是我们执法最严的一种手段,意味着小贩要损失200块钱,所以他激烈反抗,这个过程是最难的,推、拉、搡不可避免。但是,这种情况,到底是小贩暴力抗法,还是城管暴力执法,很难界定。”

  “暂时扣的时候经常发生被抓、咬或被刀砍。”宿立喜说,去年他带队执法时遇到一个卖炒粉的小贩,对方见到城管时突然把煤气打开,顿时周围白雾弥漫,当时有20多个城管队员在场,所幸没有发生事故。“类似的情况,我们所有城管队员都面临过、经历过。”

  宿立喜说,执法中遇到暴力抗法,像他这样的老城管,一般都能控制好场面,“发现有暴力抗法的苗头,我一般先带队离开,等对方情绪缓和后,我们再回来执法”。同时,宿立喜也坦承,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城管队员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导致场面升级。

  儿问平安 做城管没成就感

  在宿立喜看来,一线执法人员现在面临的执法环境越来越难。“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是记者,微博一贴什么都知道。”

  最近,与广州城管有关的新闻不少,他的儿子常常打电话过来问候,“爸爸这几天没事儿吧”。宿立喜表示,长期以来,家人都非常惦记他在工作中的安全问题,“很多家属都是这样的”。

  在城管执法部门工作多年的宿立喜也有自己的困惑,“群众的支持是我们工作的无穷的动力源泉。我觉得,城管队伍其实是一支非常好的队伍,但我们没有成就感。有时候看着小贩生活的窘态,自己也很矛盾,很纠结,这方面也希望社会对我们予以理解。”

  人手短缺 执法难免有不当

  被小贩称为“黄金通道”的天河城附近区域,正是宿立喜管辖的区域。“他们赚钱,就是我的失职。”宿立喜表示,天河城、正佳等大型商圈,是小贩的黄金摊位,城管执法队员节假日不能休息,每天从早上4点钟就开始作业,“早上有早市,白天有卖杂货的,晚上有烧烤,夜里有施工,一天24小时起码有12小时不停运作,所以非常辛苦。”

  另一方面,宿立喜也感觉,城管执法队员当中具有独立执法的队员和现有的比例不协调。他说:“为什么公安的质量比较高?一个基层派出所有80多个人,我们只有10个人,已经算上领导干部。”

  宿立喜认为:“在这个体制下,一方面影响城管的休息,一方面办案质量也受影响。因为协管员的工资、待遇比较偏低,不固定、流动性大,执法就难免有处置不当的问题。”

  小马哥,一个“非典型”小贩。城管驱赶他,他反过头鼓励城管“都是为养家,要好好工作”。同时,他也是一位勇敢的小贩,只有他选择面对公众,成为本次论坛唯一为小贩发声的代表。

  2005年的一个周末,高中毕业的小马哥在北京摆出“人生第一摊”,随后辗转数地,最后留在广州。如今,他租住在大学城附近,经营着一家小餐厅,闲时四处摆摊做流动生意。

  贴补家用 摆出人生第一摊

  为了征集有代表性的小贩,清明节前,南都发出小贩征集令,希望有小贩站出来,为自己的群体“代言”。但遗憾的是,直至论坛开始,都没有收到小贩的报名。

  在清明节的走访中,许多小贩选择用尴尬一笑拒绝了南都记者的邀请。有小贩不留情面地批评了城管的不文明执法,也有小贩坦言“城管不易”。有小贩甚至私下告诉记者:“在目前的法律框架下,我们是理亏的,有苦也说不出。”

  通过熟人介绍,小马哥进入了记者的视野。“我的摆摊经验有8年,在北京、上海、深圳都摆过。”和许多小贩一样,小马哥也是迫于生计才出走街头。虽然在北京工作,但工资不高,小马哥于是想到利用周末,摆摊贴补家用。

  2005年的一个周末,在南里四路,他从卖衣服做起,正式当上了一个流动商贩,“当时的感觉是很羞愧,也很有挑战性”。

  漂泊1年 盘下小餐馆

  此后,小马哥开始了自己的“全国摆摊之旅”。“每个城市基本上只待几天,然后再换到下一个城市。”除了卖东西赚钱补贴生计,还有体验生活。

  对比广州,小马哥坦言,其他地方对小贩的管理相对宽松。“比如上海,晚上7点后,小贩摆摊比较少人管,连南京路都是这样;长沙、西安是旅游城市,城管也管得比较松。”

  行走多个城市,小马哥感受最深的就是“漂泊过后需要安定”。2007年,小马哥来到广州,选择在天河上社摆摊。“不同于以前,开始计划要好好做生意。”他学习如何进货、如何销售、如何与城管打交道。“天河公园那边人流量大,但是抓得也紧。我经常被抓,也就是这样,慢慢与城管接触增多。”

  很快,小马哥把目光铺向全市。“163个小区我都去过摆档。”2008年,他依靠摆摊赚的钱,在广州盘下了一个小餐馆,开始了相对安稳的生活。“但档口生意也不是很好,还是需要晚上出来摆摊,贴补一下,每天要工作16小时。”

  小贩无奈 城管也不易

  与很多小贩不同,小马哥对城管的态度,相对温和。“我会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城管,我会怎样对小贩、心态会怎样。想想之后,还是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他说,城管来自全国各地,都是为了养家才做这个工作。“现在很多人都在骂(城管),我不希望这样,小贩并非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小马哥觉得:“大海潮起潮落,回去了又回来了。小贩赶不绝,城管很难管好。为什么?一波人走了,一波人又来。”不久前,广州发生了数起城管与小贩的冲突,小马哥希望,双方都应该文明。

  在论坛最后的环节,主持人要求嘉宾就“流动商贩的个人私利,不能凌驾于市民的公共利益之上”进行表决。小马哥想了想,举起右手,现场所有嘉宾也举起了手,台下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统筹:南都记者 裘萍 李晓瑛

  采写:南都记者 梅雪卿 刘其劲 李晓瑛 实习生 王雨

  摄影:南都记者 林宏贤

  观点

  差别不消除 矛盾永远在

  城管和小贩都不容易,但又无法“和平共处”,究竟矛盾的根在哪里?

  “根本的矛盾还是老百姓普遍需要好的城市环境,这种诉求和小贩希望生存的诉求之间的矛盾。”城管执法处副处长刘飞力说,“不过这并不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针对这一问题,到场的学者嘉宾却有着更为深入的见解。广州市人大代表曾德雄认为,“只要我们国家城乡差别和地区发展差别不消除,小贩就不能消除。”“还有收入差别”,广州社科院研究员、“南方民间智库”发起人之一彭澎抢麦说,地区间发展的不平衡,使得大批低收入人群涌入广州,而没有技能、学历和第一桶金的他们,不得不把做“走鬼”作为自己能在广州活下去的手段。

  大部分专家都有相同的看法:小贩与城管的矛盾,不只是城管和小贩之间的利害冲突,更是经济发展、社会问题在小贩与城管“关系场”里的折射。

  管理手段:柔性管理V S权威执法

  既然找到了病根儿,究竟该开什么药方呢?主持人抛出的问题引发了大家第一轮讨论的高潮。

  彭澎首先谈到了“柔性化”管理。他说,是否可以采取“眼神”执法,用围观等方式,让小贩们做不成生意。幽默引发的全场轻笑之后,彭澎也强调,城管的执法应该要有“威慑力”,做到规范化和法制化。

  律师朱永平从专业的角度出发,也认为城管队员应该具有执法权威,“我们的执法人员腰杆子一定要硬。权威不能破坏,管理城市的定位不能破坏。”朱律师认为,城管的名称既然叫执法局,就要履行他们执法单位的职责,要维护市民的公共权益。他还提出了几项具体的建议措施,比如对危害他人生命健康(使用病死猪肉等)的摊贩,要坚决处理,加强执法过程的取证,投放公益广告宣传执法的必要性等。

  对于林林种种的管理手段,曾德雄坦言“怎么管是一方面,能不能管好,又是另一方面”,他说,“我是比较悲观的”。曾德雄认为,在目前的法律框架下,小贩一定是非法的,体现在他们侵占了公共利益。“然而这种侵占,比起杀人放火来说,相对没那么严重,所以人们还能容忍”。

  曾德雄认为,小贩和城管,从本质上难以做到和和气气。不过他希望,双方的矛盾和冲突不要打破人们的道德底线:不要死人,不要伤人,不要打人,不要骂人,尤其是对老人、小孩和妇女。

  对话机制:难点在于小贩流动性

  中山大学博士陈晓运认为,昨日以论坛形式,让城管与小贩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对话,是非常好的尝试。“这种对话机制,是否可以长期建立。”

  曾德雄则表示,看到小马哥和城管执法人员之间的平等对话,大家彼此尊重,感觉很好。“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任何一个谈判机制都有一个前提,就是有明确的谈判对象。但小贩的流动性,导致其不可能是明确的对象。比如小王走了,小李又来了,谁能代表谁呢?”

  据市城管委流动商贩管理中心负责人柳庆义介绍,2011年针对全市流动商贩进行的调研显示,在30万流动商贩中,属于广州市户籍的大概占30%。

  曾德雄说:“假如小贩都是本市居民,就好办了,家庭住址都找得到,很好管理,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很多时候不知道小贩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