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没有退路的宽松

美联储续推超宽松政策的逻辑

赵 伟（浙江大学）

  2013年3月21日，美联储宣布继续保持超低利率等一篮子超宽松的货币政策。这是各方意料中的事儿。此举显然有违经济学教科书关于宏观经济政策策略的一个著名的教条：凡是给大众预期到的政策多半是无效的，宏观经济政策的威力在于出其不意！然而教条归教条，现实归现实。这一次美国的现实是明摆着的：必须增加宏观经济政策的可预期性，宏观政策只有和投资者及消费者预期吻合了，才能发挥较好的效果。这就是教科书教条和现实的差异！个中的原因我不想去说，这里单就美联储货币政策继续宽松的逻辑做点分析与前瞻。

    说美联储继续实施超宽松政策是预料中的且没有退路，至少有四个视点：

第一个视点是政治家兑现承诺。维持超宽松政策是美联储早先宣布了的“既定方略”。这个方略是有明确的数量目标的。这便是就业指标。2012年4季度以降，伯南克不止一次地宣布，量化宽松和超低利率将持续到美国经济稳健复苏以及失业率降至6.5%以下。对于政治家而言，这等于当众承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改变的。时下的情形是，美经济上季度增速几乎为零(0.1%)，最近的失业率高达7.8%，距离宣布的目标指标还差得很远。目前又没什么特别紧迫的情势，去逼迫联储改变政策，宽松自然是顺利成章的事儿了。经济界最乐观的预期是，经济要达到美联储设定的目标，亦即把失业率降到6.5%以下，至少要到2015年6月。距现在还有两年多时间。

第二个视点是两大宏观政策的合理搭配。无论是宏观经济学经典模型还是大量实证研究都证明，不到非常境地，两大宏观政策一松一紧的搭配是最佳政策搭配。这种搭配可促成经济平稳增长，防止大起大落。目前美国财政紧缩政策的加码已属大势所趋，后面的原因众人皆知，这便是日益加码的财政赤字和政府债。最新数据是，截止2013年3月21日，美国国债总额已达16.735万亿美元，相当于其GDP（15.656万亿美元）的106.9%。财政支出35413亿美元，赤字10358亿美元。即便面临“财政悬崖”风险，也不得不继续加码紧缩。实际上就在联储宣布继续维持超宽松政策的同一天，美国会参议院通过了2012-13财年（截至2013年9月底）下半段联邦政府预算临时拨款案，坚持早先提出的本财年850亿美元的政府开支削减计划。这意味着受“财政悬崖说”鼓噪而一度拟议延迟财政削减计划多半将如期启动。财政继续紧缩加码箭在弦上。在此情势下，为防止经济衰退，继续坚持宽松的货币政策无疑是一种理智的选择。

第三个视点是货币政策目标权衡。经济政策的常识是，四大政策目标应灵活把握。目前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目标排序是：经济增长与就业居于首位，国际收支其次，稳定物价和汇率居于末尾。原因也是不难看到的。美联储虽然实施了持续的宽松政策，但目前物价无忧，CPI依然在2%左右徘徊，远低于一年前水平，一年前是3%。经常项目赤字占GDP的比重也在下降，去年在3%以上，目前当在2%过点。至于美元汇率，更不用联储担忧。这种情形下，不去盯住经济增长和失业率去做什么？！

第四个视点是化解主权债务风险。超低利率有利于保持政府已经很低的融资成本。目前超低的的联邦基金利率和联储再贴现利率，将政府债券利率压到了历史最低水平，且保持了最长的历史记录。若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则给美联邦政府足够多的机会控制债务水平，最终消除主权债务危机的深层隐患。

中国视点来看，虽然美联储这一选择系情势所迫，但也属一种自私至极的伎俩。我们知道，美国政府用以化解债务风险的钱是全世界提供的，尤其是那些高外汇储备的国家提供的，其中中国是最大的外国资金提供者。美联储超低利率压低了美债利息，意味着美国几乎可以无成本地借用别国的钱。实际上，在欧元、日元、英镑等国际储备货币纷纷告急的情形下，美国再次利用了美元的霸主地位。摆出一副活活气死人的样子：就给你这点利息，你能咋样？不想买我的债券，那能把多余的钱放哪儿？

   早先我曾说过，金融危机原本是冲着美国过度花钱去的，是要打击美元地位的，不曾想先天不足的欧元区后院着火，人民币受制于僵化的金融体制而致国际化止步不前，给美国一个绝佳的机会，美元不仅重新恢复了霸主地位，而且其地位更加稳固。依托美元霸权地位，美联储也好，美债也好，折腾你没商量！

话说回来，美联储和政府玩经济政策太老道了，危机一来全力抢救金融，顺势推动产业结构调整，让那些低效率的企业破差重组，救活那些拼命自救者。与此同时，在国际市场忽悠那些涉世未深的新兴经济体决策者和乌合的欧元区，去搞大力度刺激。结果帮了美国的忙，给美国足够的时间调整。这好比美国庄稼得了病，别的国家给了药，反而误了自己的庄稼，这方面中美反差最大！

看来在市场经济政策方面，要玩过老道的美国决策者，咱们还得历练！

（2013-3-21于杭州）

部分载《浙江日报》2013-3-22，标题“美联储：没退路的宽松”。

http://zjrb.zjol.com.cn/html/2013-03/22/content_2061026.htm?di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