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不义的养老金制度是如何设计的？

 

不公不义的养老金制度是如何设计的？

马 宇

 

 

多年以前，一部印度电影曾经风靡中国。名字似乎叫《流浪者》，电影中法相威严的大法官正颜厉色地宣告：“贼的儿子一定是贼！”

我们也有过这样的血统论时期。“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就是典型代表性口号。那时各类个人登记表中都有“出身”一栏，想必国人记忆犹新吧，那上一辈制造的身份标签，几乎就是天上地下的分界线，出身地主、资本家之流者，是不能上大学、参军、入党、提干的，只能垂着脑袋夹着尾巴做低人一等、不能算是人、没有人的基本尊严的人。

如今政治上的血统论是不再有了，甚至以祖上是地主、资本家而自傲了--那表示出身大户人家、近似于欧洲的贵族呢。但中国人的身份标签，至今没有消除，而是广泛存在于社会、经济的各个方面。一个五花八门的养老金制度，就让这种身份鸿沟如此鲜明地呈现在国人面前。

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的养老金制度居然可以分为四大类：机关事业单位人员待遇最优，收入最高，满意度最高，有超过80%的人认为现行养老金制度公平（据社科院养老保险制度调查，下同）；企业人员旱涝不均，垄断国企、中央国企高高在上，一般企业多显惨淡，所以有42%的人表示现行养老金制度不公平；城镇居民多半不怎么样，所以不满意度最高，有48%的人认为现行养老金制度不公平；而长期居于社会最底层的农村居民，则继续处于养老金保险制度的最低端，很多地方的养老金都是“意思意思”，聊胜于无，满意不满意、公平不公平？哈哈！俺们农村人，农民，多少年都这样，早已经习惯啦。

你看，生为官方人士，是多么的幸福！不但工作时风光气派，连养老待遇都比普通百姓高得多啊，起码是一般城市居民的一倍、农村居民的无数倍呢。如果不幸生为农民，则只好对不起了，您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呢。好歹有几亩承包地，粮食蔬菜自己家种，一般不会再有冯小刚《1942》或某个“灾荒”年景的惨剧了；但若要用钱，就困窘点，若遇到癌症之类烧钱的病，要么倾家荡产，要么不治等死--笔者就知道很多这样的例子。

实行了多少年的养老金保险制度，不公平就是这么的显而易见，就是这么把我们的身份差异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国人面前。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即使我们再谴责其他制度的不公不义、再强调我们的中国特色，也说不出什么真正立得住的理由。我们尽可以批评这种养老金制度的不公平，但我更想问的是：如此明显不公的养老金制度是怎么设计出来的？是如何出炉的？

笔者完全不了解养老金制度的设计思路和决策过程，只能试着揣测如下：

理念错谬。在进行我们的养老金制度方案设计时，设计者和决策者都没有把平等、公平、正义等基本价值理念作为基础前提和指导思想，而是认同了目前社会族群的身份差异，并以此为基础进行养老金制度设计。反过来说，假如设计者从一开始就具有公平、正义的基本理念，难道会预见不到这种双轨制养老金制度必然导致的不公平结果吗？如果连这样的判断都没有，说明不具备基本的政策设计能力，却被指派去进行如此重要的制度设计，更有问题。

利益取向。这样明显不公的养老金制度之所以能够出炉，更源于我们的决策机制。谁能够对养老金制度设计有发言权和决策权？当然不是目前调查里满意度最低的那个族群，而是满意度最高的那个族群！机关事业单位人员为何满意度最高？设计这个制度的人都是从这里面出来的，能不千方百计维护自己的利益么？经济人的理性选择，比政治觉悟有效得多。这个制度从设计到出台，似乎从没征求过农村居民、一般城市居民的意见，他们的利益就只能被代表了。这种决策机制的弊端，在几乎所有领域都普遍存在，部门立法也如出一辙。

路径依赖。在不改变原有利益格局的情况下进行新的制度设计，是我们以往处理很多事情的基本原则。价格要市场化，但又不能立即取消原有的计划经济价格体系，所以就搞价格“双轨制”，导致政府定价和政府价格干预至今还是号称已经市场化了的我国经济中的重要存在；户籍制度既违法又违背人性和市场经济原则，但要立即取消也会造成这样那样的问题，于是就搞什么暂住证、投资落户、人才落户，导致城乡隔阂、区域疏离、国民身份歧视长期存在。养老金制度设计，当然也没想改变原来存在的两极分化、不公平利益格局，而是在原来的利益格局基础上进行延伸，理所当然就有了养老金制度的“双轨制”甚至“多轨制”。所以，各个族群的身份差异和既得利益，就从在职延续到了退休，从中年延续到了老年，直到驾鹤西归--据说死后也是有待遇差异的，不过那都是给尘世的凡夫俗子们看的，己身享受的待遇我相信应该是一律平等的了。

我们中国人历来讲究中庸之道。现今改革也是这样，不能过快啊，不能推翻现状啊，改革过猛会出事啊......诸如此类。于是我们看到，很多改革，连改良都算不上。说这种做法最稳妥，也不尽然。比如这个养老金制度，固然在起初是最容易实施的，最不会引起剧烈动荡的，可因为先天的不合理，不得不一再修改，据说已经调了七、八次了，但矛盾依旧，如果不根本改革可能会成为撕裂国民阶层、破坏社会和谐的一个重要因素--为政者到底应该怎么权衡？

现在又在开两会了。本来，养老金制度、税收制度这样的根本性制度，必须经过国家最高权力机构讨论批准才是，但我们似乎不是这样，基本就是某些政府主管部门关起门来，捏估捏估就定了。这是要从老百姓口袋里掏钱啊，这是要给全国人民养老啊，怎么能这样呢。如果全国人大对于重大事项只是做些备注、附议、旁观之类的工作，那劳民伤财的会议不开也罢。

（2013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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