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权模型下中国城镇化未来的推测

我感觉，我们这一代钻研经济学理论的人，上面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他早年分析能力之精深，几乎可以用“神”来形容……

当一国六七成的人扎堆城镇讨生活，那么他们的行为和思维显然不能和乡村社会一样，因为需求随着生产生活方式变化而变化。在农村里面，七大姑八大姨们为代表的大家庭关系，提供着一张看不见但简单有效的社会保险网，而且也让人有着基本的心灵归宿和依托。人是社会化动物，只有在集体当中有一席之地，才觉得踏实。古希腊人说，喜欢孤独的人非神即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一到城市来，一切都变了，世界变得如此纷繁复杂，让人眼花缭乱也同时让人精疲力竭。人群的高迁徙率，使得社会趋势演变路径和结果，变得难以揣摩和预测。

有人预测中国会走大新加坡路线。我可以确定的告诉同志们，这是不可能的。

为何？因为新加坡那种威权系统只能存在一个城邦经济体，高效廉洁的行政系统，与公民言论结社权利被禁锢的情况同时并存，是因为管辖范围小，一个城市系统就算再复杂，老大哥如果精力充沛、精明强干，他还能搞的定的。但如中国这般地大物博，区域差异不可以道里计的国度，也搞新加坡体系，结果只能是拉美化或者菲律宾

据说投资大师罗杰斯就举家迁移到新加坡，我的看法是，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臭的一笔投资，新加坡，其实没前途的……

推测未来，不可拿简单因素对比，然后拍脑袋，这里需要一些模型做依托。至今为止，新制度学派的产权学说作为中国城镇化未来的水晶球，应该是靠谱的。

按张五常的说法，人类社会至今为止的产权形式，不过三种：私有产权；等级产权以及管制产权。大家要明白，产权不是人与物的关系，而是人与人的关系。譬如你是有块地，但不能种植鸦片，也不能盖房子，更不能随便出售转让给别人，其实你对土地产权是受限制的，甚至是残缺的。如果你土地种粮食大丰收，官家非要低价强行收购，你更憋屈，这块地其实你意义不大。所以前苏联的老农郁闷对官家说：土地是我们的，但粮食却是你们的，森林是我们的，但木材却是你们的，池塘是我们的，但鱼儿却是你们的。现在大家明白了吧？产权简单分为三个基本部分：使用权、收益权和转让权。上面少一样，都不是完整意义上的私有产权。

到军队，大家都明白过来了——啥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等级产权是什么呢？决定某件东西的使用、收益权耳和转让权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分等级的。军队就是这样，一把枪，到底归谁以及怎么使用，排长比小兵权力大，连长又比排长权力大，营长比连长权力大，这么一级一级算上去，直到总司令跳出来让大家闭嘴为止。当然，总司令不会连一把枪的去处都去管，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等级大小决定体系内资源如何分配。那些没事老怀念腊肉的二逼五毛们，其实就是意淫整个国家就是大兵营，幻想他们靠舔菊效忠而非务工经商，有朝一日混上去，然后有位子票子女子车子房子……

至于管制权利，也就是资源分配的形式，既不是私有产权体系，也非等级产权体系，而是一些法律道德风俗形成的规矩。譬如图书馆借书，或者拧裤子上茅房，都是先来后到，一般而言，你有钱或者官大些，都不能插队的。交通法规也是管制权利体系，车辆限行，今天你上路，明天他出行，车辆使用权限按尾号来，等等等等，都不是钱或者权说了算，而是按既有规矩办事。

看过一些知青方面的资料，只能是用湛然泪下来形容这帮人凄惨生活，我至今还想不通这帮人里面居然还有“青春无悔”的，你既然无悔，为何不扎根农村一生一世？

红朝鼎立前三十年，都是等级产权形式，中国事实上是全民皆兵的战时体制。所以那个时候挂个”书记”头衔，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但到1978年联产承包责任制出现后，张五常就分析推测中国经济将朝着私有产权体系方向走。当时一些经济学家都认为这完全胡说八道，但后来事实证明中年时代的张五常分析能力，几乎堪称天下无双。他的逻辑简单明晰：农地的使用权与收益权归农民自家决定，而非大队、公社等集体（实际上就是公社书记）决定，那么一定意义的私有产权形式开始出现，一旦出现某种形式的耕地转让，譬如土地承包权的转让，那么实际上的私有产权已经形成了；农地承包形式一旦推演到经济其他领域，中国经济已经在朝着事实上的私有产权路径方向走了。

但他显然忽视了一点，就是农民自身的产权是受到严厉管制的，也即是说户籍制度决定了农村劳动力的使用、收益和转让权利受到限制。因此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劳动力和资金就地转化，江浙一带更是成就斐然，引来中央老大们的首肯后更是全国开花。事实上，我们现在都知道这是资源低效配置的路径，是弯路而非阳光大道。

它对中国的意义，不论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我们有幸没混到今天朝鲜一样，全因为上面这个……

但在当时，人们不这么看，甚至直到现在，很多人脑子里的小心思仍然是，农村人进城搞乱了经济，抢走了城里人饭碗，让城镇公共基础设施不堪负荷……。城市做红朝鼎立之后的城市化路线，实际上是拿城市做兵工厂考虑的，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是配套服务于军工系统。压榨农村粮食资料，以供奉这个城市系统，就是整个城市化全部涵义。如果城市人口膨胀，很简单，让年轻人到农村去上山下乡，反正那里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我至今还想不明白，为何有些老知青动辄“青春无悔”，没事穿着绿军装到处扭秧歌，也不想想当年是谁发疯自残甚至和大队书记睡觉就为一张回城证明。二逼脑残是胎里带，真是一点没错。这是题外话，不管怎么说，当时老大们最发愁的就是城市规模膨胀，因为可压榨的农村剩余就那么一点，兵工厂建造那么多，其实最后都是烧钱赔本买卖。对当时的计划经济负责人而言，更糟糕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又出现生育高峰期，农村城市家庭都敞开了生孩子。要知道，农村多生一个，就意味着今后少榨取一份口粮，而城市家庭多生一个，就意味着粮油供应多一份指标。这一增一减的算术，谁都会算，当时的老大做法很简单——计划生育，统统给我结扎。

现在大家明白了吧？计生政策，很大程度上是计划经济下城市化路线的结果。

这类二逼奇葩的政策，还得劳驾科斯这类不世出的天才出来说明一下，我只能对中国学者的集体智商叹服了……有朋友希望我多写这调调儿，我写过了，对不起，我不会多为此浪费一滴唾沫的，你自宫是自己的事情，中华民族集体自宫消失，造福全人类，也未尝不可……

农村劳动力与资源就地转化为乡镇企业，即使效率低下的资源配置方式，但也比城市中的国企败家仔们强。这也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国企改革得以成功的前提与基础，因为城市国企改革释放出来的劳动力与资源，很大程度上被后进的乡镇企业为代表的民营企业所消化吸收。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十年之内曲折进行的，农民蜂拥南方去外企、民企打工，候鸟式的生活生产方式一直延续至今。户籍管制制度尽管强大，但已经被无数中国人一点一滴的悄然突破。

到1998年，官方统计的中国城镇化率高达28%，国外历史经验证明，这是一个临界点，至于为何？以及后面具体发生什么，我以后接着唠叨

凡事都指望政府，并且政府无处不管的国家社会，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譬如巴西等拉美国家，何也？打从西班牙殖民地时代算起，官家的手，就伸得特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