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看好耶伦？

为什么不看好耶伦？

——盛世微言系列

程实

（经济学者 微信公众号：shihuashijing）

江声不尽英雄恨，天意无私草木秋。作为拯救美国经济于危机水火的货币英雄，伯南克的美联储主席任期即将结束，就美国和全球而言，都不得不再度接受并适应下一个新人主席。2013年10月初，在经历了纷纷扰扰的过程之后，奥巴马还是提名耶伦为伯南克的继任者。现在看来，耶伦的身上还带着许多模糊甚至矛盾的符号，但结合已知信息，笔者从萨默斯和耶伦之争尚未明朗的最初时刻就暗暗觉得，耶伦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为什么不看好耶伦？因为一提到美联储主席更替，我就立刻想到了巴菲特送给伯南克的一句忠言：“It’s easier to buy than to sell”，买永远比卖要容易很多。伯南克是一个成功的“大买家”，他开启的三轮QE非常好地完成了输出信用、提振信心、增强流动性和避免经济崩溃的任务，可惜的是，伯南克无法善始善终，美联储作为“大卖家”的角色要由他的继任者来完成，而从性格特征和政策偏好看，耶伦都不像一个有望获得成功的“大卖家”。

首先，耶伦很受欢迎，而一个好的大卖家必须铁面无情。美联储的根本任务是“在盛宴开始后悄悄拿走酒杯”，这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角色。纵观美国货币史，能够经受长周期考验的货币掌门，往往在任期间都十分铁血，足以令市场胆寒，而这种重长期、轻短期的雷厉风行，最终会为通胀杀手赢得威望。现在，伯南克打开的货币闸门需要由他的继任者来关上，也就是说，美国真正需要的，是第二个沃克尔，而非第二个格林斯潘。在争夺主席提名的过程中，耶伦得到了最多的支持，与其说市场人士和经济学家们十分喜欢耶伦，不如说他们更喜欢耶伦作为“伯南克影子”的鸽派形象，且他们更讨厌不受欢迎的另一个候选人萨默斯。这种并非基于能力信任和全局考量的受欢迎，更加令人担心，耶伦作为刺激性货币政策大力提倡者，可能与未来美国货币政策“去超化”和其后“去宽松化”的核心任务并不匹配。而且，一旦要去做一件长期正确、却短期不讨好的事情，受欢迎的耶伦能否真正表现出所需的强硬，这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其次，耶伦提倡透明，而一个好的大卖家不宜完全坦荡。和任何事物一样，过犹不及，货币政策透明度也有一个潜在的最优水平，过高或过低的透明度可能都会导致货币政策效果大打折扣。值得强调的是，经济状态不同，货币政策透明度的最优水平也不一样。在经济衰退风险较大之时，宽松货币政策通过前瞻指引能够更好地引导市场预期，进而可以更好地起到压低长期利率、增强市场信心的作用；而在经济上行和过热之时，紧缩货币政策则需要一定程度上降低透明度，达到政策动态不一致的效果，更好地压降通胀上行压力。耶伦一直是美联储前瞻指引政策的规划者和领导者，未来就任主席之后势必将继续大力提倡增强政策透明度，但这一趋势可能未必符合美国货币政策由松入紧的长期发展需要。

此外，耶伦喜欢就业，而一个好的大卖家必须足够独立。一个重要的事实就是，央行独立性和长期通胀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耶伦表面上似乎具有较高的政策独立性，因为她和白宫的距离远不如萨默斯那么近，奥巴马也是在百般无奈之下才最后选择了耶伦。但值得指出的是，政策独立性的关键并不在于与白宫的个人关系，而在于政策偏好与白宫的契合程度。耶伦在各种场合均表现出对失业而非通胀的关切，并不时机地表明对保障就业恢复的政策偏好，这一点很得人心，也很符合白宫的迫切需要，但这种过于明显的偏好似乎也已经偏离了美联储主席的长期职责。

最后，耶伦擅长预测，而一个好的大卖家必须心存敬畏。媒体始终在宣传耶伦对经济走势的精准预测能力，但在我看来，这反而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市场需要预测，但经济学并不是一门擅长预测的社会科学，政策制定者更不能标榜甚至依赖自身的预测。真正危险的未来都是不可预测的，人类的自负永远都是灾难的根源。值得强调的是，货币政策由松转紧阶段，政策制定者依赖预测和预测失误带来的可能伤害，要远大于货币政策宽松阶段，因为在后一阶段，政策制定者手中拿着苹果，而前一阶段却是手持利剑。

总之，我不看好耶伦，因为耶伦的风格似乎与美联储接下来的任务并不契合。不过，真正可以客观评价耶伦作为美联储主席的功过是非，又需要等待很长时间。但愿时间证明，我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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