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经济学漫谈之六

区位与集聚：理论与现实

—— 空间经济学漫谈(之六)

赵 伟 (浙江大学)

《中国社会科学报》专栏文章

 作为一种学术研究，空间经济学有两个主干命题，两个命题彼此紧密关联：一个是经济活动的区位选择。核心问题是特定经济活动在特点地域的形成。另一个是集聚。核心问题是特定经济活动或企业扎堆的原因与机理。前一个命题引出区位理论，后一个命题引出核心-外围理论，后者又称“集聚经济学”，这块是新经济地理学辟出的，也是其理论建模的重中之重。所谓集聚，说白了就是企业扎堆现象。这是个普遍现象。

前已论及，企业扎堆有许多好处，空间经济学把扎堆的利益称作“空间外部性”。要理解这种外部性，想想那些古老的特色街的形成吧！比如饭馆一条街之类。可以设想，在没有政府或投资者有意识开发安排的情形下，饭馆一条街多半是这样形成的：有人偶然在那儿开了家餐馆，人气特好。好的原因是其饭菜和服务俱佳，去过的食客都说好。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慕名食客越来越多。食客一多，吃饭时间自然拥挤，自然要排队等候。食客中或餐馆厨师中恰好有位有心人，也想开个饭馆什么的。留意到这种情形，于是投资在那家饭馆旁边开了家饭馆。那他算是找到了极佳的区位。在那家名气渐长的饭馆旁边开饭馆，成功的概率很高，因为有许多因素促其成功：首先是顾客不用发愁。由于第一家成功饭馆的名气，那里已经形成了不断增长的顾客群。可以设想他的饭馆开张第一天，有食客原本是慕名去那家有名的餐馆的，但那儿需要排队，自己又没多少时间和耐心，发现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想着这次就将就一下。于是去了那家新开的餐馆，吃了感觉也不错。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后来的顾客在两家餐馆间选择几乎无差异。对于第二家餐馆而言，这在空间经济学上叫做贴近市场。其次，那家餐馆最容易获得知识外溢的好处。它可以向第一家餐馆学习。简便的办法是直接从第一家餐馆馆招募员工，那些员工会把现成的知识带来。第二家饭馆的成功一定会吸引别的人模仿。结果一家家饭馆开了出来。当那条街有多家饭馆的时候，许多集聚的利益接踵而至：“厚的劳动市场”，无论厨师还是服务员，都倾向去那里找工作，企业容易找到合适的员工；批量采购的讨价还价优势。厨房设备和店堂用品供应商，乐意给那条街的餐馆好价格。因为他清楚，他的产品在那里若打进一家餐馆，就有希望打进别的所有餐馆，就可以以批发方式成交。还有，鱼虾肉类乃至调料等餐馆投入品供应商也会进行专业化供应，以批发价给那条街供货。这样，那条饭馆特色一条街的成功就是注定了，且有某种“可持续”的倾向。据说北京就有一条专卖小龙虾的特色街区，那里有商贩每日从江苏运往那条街的大龙虾以吨计数！

 理论上说，我这里讲的集聚的例子，属于马歇尔研究的那类，同一类经济活动的集聚或专业化集聚。阿罗、罗默分别从不同角度对这种集聚的外部性做了探讨，被称作“MAR外部性”。管理学家迈克尔·波特以竞争的视野考察了这种集聚的利益，被称作“波特外部性”。与这种集聚相对应的是另一种集聚，即企业杂居，又称多样化或城市化集聚。区域与城市经济学家雅各布斯（Jacobson）仔细考察过这种集聚的利益，被称作“雅各布斯外部性”。

 群居式集聚外部性利益暂时撇开不说，基于个人亲眼所见和审慎的分析，我以为杂居抑或多样化集聚的外部性不单单取决于企业扎堆，而且还和企业集聚的匹配有关。所谓企业匹配，说白了就是什么样企业和什么样企业匹配最好。十数年前浙大西溪校区前面有条著名的女装一条街。凡是此类特色街，饭馆是少不了的，但有趣的是，那条街办一家饭馆死一家。多则一年，少则三、五个月，保准关门大吉。什么原因？我的观察和思考得出结论，是饭馆档次和服装主顾板档次差距太大，不怎么匹配。说到区位选择和集聚企业的匹配，实际上已经扯到空间经济学新近辟出的一个命题，这个命题研究的焦点是匹配问题。2011年春我在浙江大学做东，邀请了多位空间经济学名家做讲座，其中牛津大学安托尼·威纳布尔斯讲的一个主题，就是要素与经济活动空间上的匹配问题。这个问题很有趣，可以解释许多集聚经济和不经济现象。限于篇幅，这里暂且不表，留待后面去讲。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诺丁汉大学中国与全球经济政策研究中心）

2013-3-27晨写于杭州阳光地带寓所）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3-7-12日编发于兰州旅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