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需要更深的“深喉”

　　作为媒体人，我有点儿不太习惯说“深喉”这个词。总觉得，随性的表达，会对这个与新闻的高度、深度、伦理、尊严、荣光有关的词，造成一种轻贱。

　　但是，目光又总绕不开“深喉”。比如，最近有关“27岁副县长”的新闻引起很大关注。说的是湖南“85后”青年徐韬，工作5年，经历9个职务，实现“三级跳”，现为湘潭县副县长，同时还是湘潭大学全日制硕士研究生，引起了公众广泛质疑。

　　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日前采访了微博账号为“@湘潭爆哥007”的这起事件爆料人，他直接说，他的身后还有“深喉”。不然，那些家庭背景的东西，他不可能知道。当然，他不会说出“深喉”的名字。

　　“@湘潭爆哥007”，去年还曾拉下“湘潭神女”真面目。当时，湘潭市岳塘区拟选拔任用“90后”女干部王茜为岳塘区发改局副局长，结果被爆王茜系湖南省发改委重大项目办公室主任王达武之女，后来王茜这“神女”没当上这个官，其父还被党内警告处分，免去有关职务。现在，“85后副县长”徐韬同样也被挖出属“官二代”身份了。

　　“深喉”真是一剑封喉，就凭徐韬这种诡异的双重身份，还有留给公众的“拼爹”真实感，他要将自己洗白，也太不容易了。权力也许可以破坏程序正义，也许可以掩蔽很多真相，但无法挑战常识。幸好还有爆料者，幸好在爆料者背后还有“深喉”。尽管，这种爆料呈现的内容并不复杂，背后的“深喉”也没有揭示更为深层隐秘的东西。

　　我们现在接触到很多问题真相，也都是由“深喉”提供的。就拿前段时间全国强烈关注的重庆不雅视频事件来说吧，神奇女子赵红霞在床上弄翻那么多厅官，因为有图有影像，就当然更有真相了。而这种真相来源，也是“深喉”。当然，“深喉”身份，也是被隐藏的。

　　转型期的中国，需要更深的“深喉”。这种深，一是爆料的内容更深刻，更深远，更事关重大；二是这些爆料者要被藏得更深，深到永远也不会被发现。这实际就要求，全社会都应懂得去隐藏“深喉”的身份，来积极保护“深喉”，让公共监督走向更为深远的权力领域。

　　全世界都知道，曾经有一位“深喉”，在“水门事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让美国总统尼克松一度如坐针毡，最后黯然下台，也让人看到，新闻作为美国权力第四极的强大威力。而这位“深喉”，直到三十多年之后身份才曝光，他就是联邦调查局前第二号人物费尔特。曝光他身份的，还是费尔特自己，他想在晚年用“自首”来换取最后的“价值”。当初与他合作的《华盛顿邮报》两位年轻记者，几十年始终没有透露任何真相。

　　离开记者的坚守，再深的“深喉”，也早就露出水面了。记者为什么能够拥有这样的坚守精神，除了基于职业伦理，不被利益诱惑之外，更重要的是，媒体及其从业者有着严守不透露“泄密者”的原则。上世纪70年代，《纽约时报》记者通过内线获得一份美国国防部有关越战的高级机密文件，公诸于众后也招致国防部向法院提起诉讼，并被要求交出幕后“线人”，但法院最后站在了记者和报社这边，让他们拥有报道“五角大楼文件”的权利，也有权不把泄密者的名字告诉政府。

　　遗憾的是，在当今中国，线人正走在法律、社会和生活的边缘，由于法律制度对这个群体保护还存在着严重缺位，这个群体在生命安全、利益维护、权利保障等等方面，都存在着太多的隐患。于是，所谓线人，所谓“深喉”，往往只是一些“联系松散的土豆”，关注的多是社会表层现象，还不会过多触及到体制层面的更多东西。很多时候，也就是在网络上小心翼翼地发个帖，然后迅速隐藏，最多和记者联手，演一次“打苍蝇不打老虎”的反腐败的小游戏，能达到重庆不雅视频这个层次，也算是奇迹了，更多也还是背后存在政治原因的铺垫。

　　中国“深喉”不深，是一种遗憾。中国很多领域要实现良好的改革转型，都需要把问题真相暴露出来。事实上，在权力、司法、教育、医疗等等领域内部，有很多人士面对种种被利益捆绑的内幕，他们内心也正充溢着怀疑、痛苦、不甘、反抗等情绪，需要坦露真相来从压力中解脱，来舒缓自己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建立一种有效果的职业伦理，形成一种良好的舆论氛围，构成一种理性的制度环境，就一定能激励更多更深的“深喉”，来展示太多被隐藏的真相，让公众真正活在真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