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央行无期限宽松的两难

　　“宽松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但欧洲经济的复苏又不能过度依赖宽松刺激。凯恩斯式的刺激，实践已证明对高福利的欧洲不啻于一剂毒药——既延迟危机的解决又放缓结构性改革的进程。”

　　来自法兰克福的最新消息是，欧洲央行“将维持宽松货币政策，延续时间视需要而定”。在上周末举行的每月一次的欧央行新闻发布会上，行长马里奥·德拉吉重申：欧元区“仍未摆脱下滑风险”。他把经济复苏的希望放在下半年。

　　对德拉吉“继续维持宽松”的决定加以注解的是，欧元区经济状况仍身处危机。在发布会上，德拉吉宣布欧央行下调GDP预期，他预计今年经济将萎缩0.5%左右，这一预期仍有下调可能。

　　这是一个值得玩味的决定——正如巴克莱在一份研究报告中说，“无明确终止时间的”政策是一件新事物。欧央行既对当前的经济前景感到忧虑，无限期维持宽松政策，继续维持现有的0.75%的再融资利率不变。

　　“无明确终止时间”是个颇具政治智慧的表述。尽管德拉吉把复苏的希望放在下半年，这一表述仍清晰地传达出一个信号，欧央行内部对经济前景的判断。经济前景不妙，维持宽松不变可继续给市场增强信心；倘经济好转，又能及时做政策调整，且不违背之前确立的方针。

　　如此分析，我们就不难理解欧洲经济当前所面临的复杂局面。德拉吉的母国意大利，就正在陷入政治与经济僵局。被债务危机纠缠的意大利经济，仍未有好的起色；持不同经济对策的各政治派别，又陷入选举僵局，组阁困难，进而又有延缓经济复苏的可能。

　　而作为欧洲经济领头羊的德国与法国也不乐观。德国经济部3月8日数据显示，1月工业产出月率表现不及预期，制造业订单表现低迷。虽然就业率有所提高，但经济复苏看起来仍很脆弱。法国的数据更糟糕，7日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去年第四季度失业率达10.6%，连续6个季度上升，创1999年第二季度以来最高水平。

　　德法等国的经济环境，更加剧了欧元区经济下滑的风险。相信这也正是欧央行无限期维持宽松政策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地球人都知道的原因是，全世界都在青睐宽松政策。日本央行、美联储等全球主要央行的宽松措施，加大了紧缩货币政策的风险。即使经济形势好转，欧央行例行宽松都不难理解，何况当前还处于复苏乏力窘境。

　　曾从“凯恩斯主义”汲取营养的德拉吉，对欧洲深受凯恩斯主义之害应该有着痛彻的理解，但他又不能轻易将其抛诸脑后。政府的财政刺激是巨额债务危机的根源，结构性改革是治理巨额债务危机的治本之策，但过度坚持结构性改革又要面临需求乏力与政治困境。

　　或许这正是包括德拉吉在内的23人集团做出无明确终止日期地维持宽松政策的缘由。宽松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但欧洲经济的复苏又不能过度依赖宽松刺激。凯恩斯式的刺激，实践已证明对高福利的欧洲不啻于一剂毒药——既延迟危机的解决又放缓结构性改革的进程。

　　但又不能不服用。欧央行开出的结构性改革的药方，仍需要各国尤其是债务重危国给予很好的贯彻。削减债务减少赤字，也是欧洲给予救助的前提。德拉吉在发布会上就表示，意大利恢复增长的惟一途径是结构性改革，爱尔兰需要在银行业方面采取行动，塞浦路斯则要确保债务的持续性和金融稳定。尽管如此，欧央行仍采取谨慎对策，持续宽松的同时并未出台非常规措施，“我们并不承诺或计划采取任何特别行动”。

　　如前所述，欧央行把危机交给时间的办法可以理解，但不乏风险。欧洲各国需要依靠结构性改革解决债务危机，重塑未来，但前提是要渡过当前的难关。这一难关的突出表现是，经济困局正在引起重危国的政治混乱，意大利就是例证。因为，任何一小国的风险，都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任何一小国的政治混乱，都可能引发欧元区乃至整个欧洲的政治混乱。

　　（作者系本报总编辑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