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门费是传销标志性特征

▲李旭在查阅资料。本报记者徐晓帆摄

2004年，李旭加入传销组织。一年半后，他做到中层，却一无所获，猛然醒悟。如今，他所带领的中国反传销协会已成为最大的民间反传组织，李旭被称为“中国反传销第一人”。

近日，李旭和记者一同暗访三生(中国)健康产业有限公司的乐道体系。他分析，该公司拥有合法直销牌照，然而，洗脑、发展下线，乃至消费返利的模式均与传销无异。李旭介绍，国内传销分网络传销、异地传销、传销公司三类，从业人员超过1000万人。

针对如何自救、如何搭救加入传销的亲人等问题，李旭表示，要让参与传销的人学习法条，并尽快脱离传销环境。

◎辨别

直销只能单层级推销

记者：三生公司的人都强调，自己是有牌照的合法直销企业。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直销呢？

李旭：我们国家《直销管理条例》规定，直销是指直销企业招募直销员，由直销员在固定营业场所之外，直接向最终消费者推销产品的经销方式。说白了，就是销售人员从公司拿产品，直接卖给顾客。

记者：传销和直销一字之差，真正的传销又是什么样呢？

李旭：传销有三大特征：第一是入门费，三生要会员交2.5万，这就是一笔高额的入门费；第二是发展下线，双方形成层级关系，肖大姐是陈兴彪的下线，她又发展了自己的下线；第三，传销要通过直接或间接发展的人员数量、销售业绩来计算报酬，三生宣称的组织收益、管理收益就是这样。事实上，根据法律法规的规定，直销只能是单层级的，销售人员通过销售提成挣钱，并且提成不能超过30%。

记者：三生说消费就能挣钱，很多人也相信，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李旭：传销都是抓住人们想一夜暴富的心理。你也听到了，这些领导人要不就是在传统行业特别成功、要不就特别不顺，一到三生就挣了大钱，一现身说法，很多人就被洗脑了。所谓消费挣钱，只是他们的一个幌子，归根结底还是要说他们的制度，要拉多少多少人，这才是重点。

可以这么说，三生这个模式，和传销几乎没有区别。

◎分析

发展20层竟要17亿人

记者：根据他们的计算，通过不断发展下线，把钱都投到三生，好像确实能够挣大钱？

李旭：投个两三万，年收入几百几千万，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他们都是按最理想的状况来算，核心就是倍增理论。其实很多专家都算过，用他们的几何倍增原理，从1发展到3，3到9，9到27……如果发展到第20层，总数超过了17亿。就是说，真要通过传销成为富翁，把全中国人发展成下线都不够。

记者：那到底有没有人能挣钱呢？

李旭：应该说，只有极个别的、高层级的人能挣钱，但也绝对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多。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做传销两三年的高层，能挣10万8万就很不错了。因为发展下线不是那么容易的，往往成为死线，有很多人退出。

记者：据了解，国家对32家合法的直销企业要求很严格，直销的产品、地域和直销员的信息都要到商务部网站上公示。为什么还这么大胆？

李旭：主要是不好监管，他们的隐蔽性很强。我们也经常配合工商、公安部门执法，但是查处难度很大。在讲制度的时候，三生的人很紧张，讲完就把黑板擦干净了，抓不到证据。还有一点，政府打击传销以及媒体的揭露报道等等，都被传销界宣传成国家的宏观调控。他们说，如果都来干传销了，就没有人做其他的工作。很多人深信不疑。

◎现状

千万规模的传销大军

记者：社会上有一种说法，直销是有产品的，而传销没有产品。直销是合法的传销。是这样吗？

李旭：这是一种认识误区。你说的其实是大家最常见的传销形式，异地传销里的北派。就是把自己的亲朋好友骗到外地，上课洗脑、发展下线。这种传销形式没有产品，空买空卖。

事实上，现在传销的主要形式还有另外两种。一种是网络传销，打着电子商务、基金、教育培训这些名义进行，参与的都是学历较高的大学生、硕士生，“消费返利”就是他们一种主要的传销理论。还有一种是传销公司，企业是合法注册的，但是以传销的模式来经营。可以说，如果没有商务部的牌照，三生乐道这样的模式就属于典型的传销公司。

记者：异地传销还分为南派和北派？

李旭：是。北派比较低端，是初级版的传销，也是普及面积最广的传销组织。参与的人多数都是农民、打工仔、学生这类，他们从东北起源，所以叫北派。北派没有产品，就是给大家画一个饼，骗到外地就控制你，吃大锅饭、睡地铺，四处骗人。

南派就比较高级，一般是以资本运作、连锁经营、和谐商务理财为名，玩“资金游戏”。他们不限制人身自由、吃住都比较好，有些还住着高级公寓。会员基本都是老板、教授、白领、海归这些高层次的人，当然投入也大，光入会费就要六七万，并且是一对一的进行洗脑。

记者：你估计，国内传销组织的规模有多大？

李旭：除了西藏，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有传销团伙，很多省会城市是重灾区，聚集了8万到10万人。据我们了解，全国光从事异地传销的就至少有1000万人，网络传销估计有4000万人，这还不包括三生这样的合法直销企业。非常可怕！

◎心声

反传是为“自我救赎”

记者：听说你以前也被传销组织骗过？

李旭：我是2004年加入传销的，一开始也是特别狂热，自己被洗脑，还把亲戚朋友拉进去。干了一年半，做到了中层，钱没赚着还赔了不少。

记者：是怎么退出来的？

李旭：我做的时候国家的法律法规还不健全。2005年，《直销管理条例》和《禁止传销条例》一出来，我就醒悟了。我有亲戚在组织里面做到了高级，我拿这两个条例问他，他承认这是传销，我就退出来不干了。

记者：然后就开始反传销事业？

李旭：我退出来之后，看到还有那么多人依然像飞蛾扑火一样加入传销，我就觉得我有这个责任解救他们出来。所以2006年就开始着手准备，当时只有零散的几个人，不停地奔走、游说，也劝下来了几个人。后来，愿意和我们一起反传的人越来越多，2009年就正式成立了中国反传销协会。

记者：现在协会有多少人？

李旭：20多个吧，人数都不固定。他们都是做过传销的人，醒悟之后特别痛恨传销组织，但在我们这反传都是志愿者，没有收入，有些人干一段时间就走了。现在我们办公室有7部电话，每天都能接到上百通咨询、求助的电话，QQ群更是忙得很。接到电话，我们就安排人去卧底、劝说，还配合警方和工商部门，这么几年下来，端掉了不少窝点，光我们直接解救的就有上千人。

记者：你们反传的资金从哪里来？

李旭：现在资金很困难，主要是别人的捐助，出去解救人的话一般是他们的家属出钱。也有些人通过我们脱离传销组织后，干得比较好，回头来资助我们。

记者：你们把办公地点都公布在网上，会不会有人身危险？

李旭：被人威胁是常事，但我们真的希望能帮更多的人。其实，威胁我们的主要都是普通人，被洗脑了，执迷不悟。前几天，河北的老侯上我们协会来闹。他去年被传销组织骗了，主动找我们去卧底，但是进去几天，又被洗脑了。这一年投了20多万，全砸在里面，现在反过头来怪我们协会，说是我们挡了他的财路。

记者：没想过找份好工作，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李旭：毕竟干了这么多年，而且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们协会，寄希望于我们去解救他们的亲人朋友。慢慢地就变成肩头的一份责任，不能说放弃就放弃。这也算是对我们之前做传销的一种“救赎”吧。

◎劝告

发现可疑赶紧学法条

记者：如果接到邀请，去加入三生这样一份“好生意”，应该怎样辨别？

李旭：传销组织都要交入门费，一旦觉得不对劲，就要赶紧上网去查相关的资料，对照《直销管理条例》和《禁止传销条例》，看它是不是符合传销的特征。异地传销的特征更明显，一般都是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你，只要到了外地，发现没有他所说的项目，又是睡地铺、吃大锅饭这样的，基本上就可以判定是传销，要赶紧逃出来。

记者：万一被传销组织洗脑了怎么办？

李旭：被洗脑了，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他脱离那个环境，否则的话，只有做到级别很高的人才会发现自己被骗、才能醒悟。家属如果发现亲人到了外地，去的时间不长，前一段时间打不通电话，过段时间就开始一直找家里要钱，就很有可能是被传销组织骗了。这个时候就要想办法劝说他出来，回家之后再慢慢地劝导，给他查资料、看法条，我们网站上就有大量的资料和视频。

记者：如果执迷不悟呢？

李旭：那就要想办法把他强制带出那个环境。可以家里多去几个人，现场解救出来，同时可以打110或者12315工商电话举报。如果是特别顽固的，也可以找我们这样的专业反传人士求助，我们的热线电话是010-87687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