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走出不能同甘怪圈？

    《企业观察报》记者 孟繁勇

　　南存辉创立了正泰电器，胡成中则创办德力西电器。这两个人，原来是合伙人，在1984年共同创办了求精开关厂。当时，他们的名片上都印着求精开关厂厂长的头衔。两个人都是厂长，谁听谁的?

　　都想当老大，于是，同一家企业的两个厂长，指挥着不知该听谁的员工，最终两个合伙人散伙。

　　北京企业研究所所长贺阳告诉本报记者，导致两兄弟反目，从合伙人到散伙人的一个原因，是合伙协议约定不明，责权利不清。

　　分清责权利

　　贺阳说，大部分的合伙企业，都是同学、亲戚、好友等人际圈交往非常密切的人。还没有把企业做起来时，让他们先想怎么分家，在情感方面，很多人接受不了。

　　此外，合伙企业在最初法律意识比较淡薄，这也是制约把合伙协议写明，权责利分清的因素。“这导致了一些朋友或者是亲人，合伙是亲人、散伙是仇人的情况发生。产权关系明文落到纸上，就不会出现类似问题。”

　　贺阳说，在现实中，合伙企业将责权利与产权关系中的一些细则，分得不是特别清晰，更谈不上有多明确。这种情况在发生法律纠纷的合伙企业中，能够占到八成以上。“合伙人在一起做合伙企业，根本没有商业概念，合伙协议约定不清，责任不明，为今后留下隐患。”

　　合伙企业的狭义理解，是作为自然人承担无限责任的企业，广义上则最初不一定是承担无限责任的自然人合伙。比如说刘永好四兄弟，最初在创办企业时，实际上也是广义的合伙。最开始设立的是有限责任公司，后来演变为股份有限公司。

　　贺阳认为，无论是广义和狭义合伙，都有一个问题，市场经济发展越来越完善，合伙企业的经营要有一个相适应的明确条例。比如说，产权如何划分，权责利怎么划分，合伙协议越细越好。“目前中国绝大多数合伙企业制定的合伙协议都比较粗糙，没有详细划分责、权、利。”

　　北京海铭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邬宏威律师告诉本报记者，合伙企业一旦发生纠纷，立案也往往比较难，原因是证据不足。证据不足的重要原因，是合伙企业成立时权责利没有说清。中国法律有相关规定，合伙制的企业不仅是资金的合作，还是人事关系的合作。企业如果太看重人事关系而忽视公司和企业治理的秩序，最容易出现以朋友为基础的合伙，以敌人为对象的散伙。

　　邬宏威说，第一个隐患的解决方式，是签订合伙协议，明确权利义务。比如明确合伙人的出资方式、数额和缴付出资的期限、利润分配和亏损分担办法、合伙企业事务的执行、入伙和退伙的办法、合伙企业的解散与清算、违约责任等。他说：“走出散伙的怪圈，首先就是合伙人签订明确的书面协议，对投资款、合伙财务管理以及分红、对外债务等问题进行详尽规定。”

　　合理分配股权

　　明确合伙人的股权比例控制如何分配，是避免产生危机的重要方式。合伙人因为丢失股份控制权而被赶出去的案例并非孤例。最有名的是苹果公司的乔布斯被赶出董事会。而在中国，则有雷士照明创始人吴长江被迫辞去公司所有职务，失去公司控制权。

　　贺阳认为，牵头人应该是合伙企业事实上的老大，比如马云创业阿里巴巴，以他为主，持股比例也最多，其他人分别持有其余股份。他说：“现在设立合伙企业时，也应该预留出一部分股权。当企业发展了，根据新的形势，以便留给其他后加入的合伙人，进行二次融资，三次融资。此举的目的是为吸引人才。而没有这些预留股权，则只能把自己的股权给其他人，对自己的股权进行稀释。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被踢出局，失去企业控制权。”

　　对于合伙企业股权分配，清华大学经管学院企业战略与政策系教授金占明在接受《企业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认为，一般而言，股份制企业按照股份多少拥有发言权。但在 合伙企业里，合伙人权利对等，一人一票。这是和股份公司不同之处，并不是按照一股一票表决。他说：“在有些合伙人企业里，对于一些并没有在企业任职的合伙人而言，往往是将投票权委托给其他人。这种情况下，很容易造成票权集中。”

　　在法律层面，邬宏威律师认为，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更应该明确合伙企业股权分配。他说：“需要在股权比例中明确约定是一人一票，还是委托票权，一定要说清楚。如果不在合伙协议中约定明确，很容易出问题。约定明确，执行到位，会避免合伙人发生矛盾、企业走向散伙的境地。”

　　财务清晰

　　企业约定不明，责权利不清带来的第二个隐患，是合伙账目不明，财务不清。

　　胡志标和陈天南，合伙创办爱多电器。两个本是好友的合伙人，最终因爱多财务混乱的导火索引发，从而走向败局。

　　1998年，陈天南担心胡志标转移资产，于是在要求审计财务账目未果之后发表律师声明，称爱多新办的所有子公司，均未经公司董事会授权和批准，其所有经营行为和债务债权均与“广东爱多电器有限公司”无关。

　　此事件最终引发爱多申请破产，两个合伙人散伙，胡志标因此事件被判刑8年。陈天南独立支撑爱多，最终没能挽回企业走向陨落的命运。

　　贺阳表示，过去中国企业往往没有明确的产权概念，“大家临时合作一下，责权利没有那么明确。由于合伙人大部分都是朋友，临时性合伙(指短时期内的商业合作)可能会转变为长期性合伙。此时对于合伙企业的发展前景无法判断，没有产权观念制定的合伙协议，最终会为未来留下隐患。”

　　金占明认为，企业由于合伙财务制度混乱、账目不清，从而发生利益的争夺，最终散伙的情况很常见。金占明说：“大部分合伙企业的财务由某一合伙人担当，但他们对财务制度与相关业务并不熟悉。其财务支出往往没有经过规范的流程，有不明确、遗漏的情况，这为今后发生纠纷埋下隐患。如果散伙，企业财务记账不明确或者遗漏，财务的真实性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当事人如果不懂财务则又往往难以解释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合伙人的冲突首先表现在财务方面。”

　　邬宏威律师也表示，从法律层面分析，合伙财务制度不明确会造成财务管理模糊，如果合伙人监督不及时，财务问题将会成为合伙人之间的隐性炸弹。 解决方式只有一个，记好合伙账务，管好合伙财产，出现财务不清的问题要及时协商解决，不能私自处理。

　　邬宏威律师告诉本报记者，合伙人应指定专门的财务人员，建立健全财务制度。

　　健全制度

　　南存辉与胡成中在创办的企业中，同时出现两个厂长，权力混乱给经营造成困扰。从经营层面上分析，根本原因是由于公司管理各项制度都未健全造成的。

　　北京仁达方略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吉鹏对本报记者分析，合伙企业的管理出现混乱，重要原因，是因为制度不完善。合伙企业管理避免出现重大失误，首先是通过制度约束，好聚好散。约定越清楚，产生问题的机会就会越小。“比如说合伙企业经营策略、权力如何分配的制度、资金使用制度、重大问题决策制度、劳动力调配和财务管理制度以及生产管理和采购、销售制度等等。”

　　制度不健全，还会发生另一种情况，合伙人并不参与经营，收益如何分配?出现债务，如何承担?

　　金占明告诉《企业观察报》记者，合伙企业往往由于合伙人数量不固定，所从事职业不同，经常会在合伙人企业中出现一部分合伙人经营，另一部分合伙人只享红利，不参与事务管理的情况。合伙企业经营有利润，会要求分享利润，如出现债务纠纷，会以没有参与经营为由，拒绝承担债务责任。“这种情况的发生，主要原因是合伙企业制度的缺失、不健全造成的。”

　　邬宏威律师表示，合伙人如果注册了公司，就应该按照公司制度和章程去运作和经营，各股东各司其责，否则会出现合伙人分工不明确、决策不民主的情况。

　　设立退出机制

　　山东神光证券孙氏兄弟反目，最终弟弟逼宫，哥哥夺权，双方对簿公堂。经法院调解，孙成旗及董琳彻底退出合伙企业。

　　事实上，对于合伙企业而言，如果合伙人因某种原因已经不适应公司发展，如何退出成为大问题。在神光证券案例中，如果事先约定好退出机制，兄弟反目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金占明认为，合伙人在退出合伙企业的时候，如何计算利益，很多时候是导致合伙人反目的原因。他说，合伙人在成立合伙企业时，大部分没有对如何退出作约束。“应该给退出的合伙人多少补偿?怎么样去计算?是一次性支付，还是多次支付?退出合伙人的股份，谁来接手?这些都是隐患。”

　　邬宏威告诉本报记者，合伙人的离开，会不会带走商业机密和客户，成为合伙企业在设置退出机制时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根据《合伙企业法》第四十五条第二项规定，合伙协议约定合伙期限的，在合伙企业存续期间，经全体合伙人一致同意，合伙人方可以退伙。邬宏威说，《合伙企业法》虽然在多处规定了退伙事由，但关于退伙的规定调整对象往往并不相同。在现实中，也造成了有些人想退伙，但退不出来的情况。

　　而如果是某一个合伙人在合伙协议中注明，可以由其他合伙人或指定某人接手，这个问题就可以提前解决。“同时，合伙人退出要及时对资金的出和入签字到位，由有关人员出具收据，退伙时要及时清算，清算中涉及合伙企业的财产处理、对外债务的解决和工商局的注销手续等。”

　　坚持合作精神

　　从企业管理的角度上，要破解散伙怪圈，合伙人之间还须确立有合作精神，不能利己不利他。王吉鹏说，所谓共赢，牺牲小我。大我发展了，小我也会随着大我发展。但中国的合伙人，出问题的大都不太注重合作精神。这是最大的忌讳。

　　另一方面，合伙人之间应守中抱，求和谐。王吉鹏说：“应该把最核心的东西把持住，其他方面采取变通的方式，会达到一个和谐。”

　　贺阳认为，合伙人做企业，当时的意愿都是要做成，但没人想失败如何，这是合伙企业的忌讳，会在以后留下隐患。“应该想清楚企业的发展方向及可能遇到的问题，从商业角度加以完善，否则极易出现经营僵局，导致合伙人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