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日黑工的灰色人生

　　田享华 项丽贤

　　[ 被遣返人员多对海外打工抱有梦想，只等赚足了钱再回来。只有被遣送回来后，才觉得悔不当初 ]

　　赴日留学或打工，在很多人看来，是一项很体面的事情，但很少有人知道，因为“打黑工”，每年有不少中国人被遣送回国。 

　　与日本港口相对较近的上海，是接收赴日遣返人员较多的地方。据浦江边检站统计，2012年上海港接收赴日遣返人员36名，同比增长达64%。十多年来，该边检站接收了上千名被遣返者。该边检站审查队张队长告诉《第一财经日报》，由于乘坐国际客轮返回比较便宜，他们多选择经上海港回国。

　　这些年来，张队长见过许多形色各异的遣返者，听过了太多他们的悲欢离合。对于这个群体，他坦言感情很复杂，他们怀揣“发财梦”赴日打拼，在异国担惊受怕，辛苦工作，却被遣送回来，最终途耗青春、得不偿失。

　　留学与工作的“变异” 

　　在审查队陈副队长印象中，最难忘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经人介绍先后前往日本打工，妻子李某出国前2个月刚生下孩子，为了圆“出国发财梦”，还把孩子托付给国内的父母照看。 

　　到日本后，丈夫王某在一家公司担任翻译，李某则在一家饮食店打工。2011年8月，这对夫妻由于种种原因被日方拒绝续签签证。心有不甘的夫妻俩决定滞留日本“打黑工”，直至2012年9月被日本警方查获，遭遣返回国。 

　　这对夫妇后来对边检民警坦言，在日本“打黑工”不仅劳动强度大、收入微薄，还要提防日本警察的检查和盘问，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这些扔下尚在襁褓的孩子赴海外打黑工者，还有数起。有一些是因为在国内缺乏一技之长，梦想到海外捞一笔，但也有一些国内收入不错者渴望更高的收入，从而铤而走险。

　　张队长说起的另外一个故事就属于后种情况。

　　一名拥有“国家一级厨师”资质的胡姓男子为筹集结婚费用，经“朋友”介绍前往日本打工。2010年8月，胡某持护照和1年有效日本技能签证前往日本东京，在某饭店担任厨师，月薪2万多元人民币。 

　　一年后，胡某需要办理续签手续，希望饭店老板提供一些材料证明劳动雇佣关系，却被告知需向老板支付50万日元（约34000元人民币）。无奈之下，胡某只好付费。2012年6月，签证再次到期后，胡不甘心再支付这笔费用，但结婚的费用还没有攒够，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滞留日本，换了一家饭店。同年9月，他被日本警方查获，并以“非法居留”的名义，被押送至某国际客轮上遣返回国。 

　　此外，还有一些本来是在日本正常留学而勤工俭学的情况。按日本法律规定，国际留学生必须申请“资格外活动许可”，类似于“工作许可证”，方可合法打工。日本入国管理局规定：在日留学生每周打工28小时以内，假期每天打工不超过8小时。但不少留学生为了多赚点，打工时间累计超过限度而无法续签证，最后滞留日本打黑工。 

　　赚钱不成最终犯罪

　　除了正常打工超期滞留外，还有一种是涉及犯罪的遣返人员。

　　2006年，林某怀揣着“出国打工发财梦”，办理了2年有效的日本留学签证前往日本，先后在九州某美容文化专门学校和东京某学校学习。 

　　其间，经济拮据的林某一直边打工边学习。2010年3月签证到期后，林某不甘心就此回国，决心滞留下来“打黑工”。一开始，他在东京一餐饮店打工，工作辛苦且报酬很低；随后，又到大阪寻找发财机会，却因“黑户口”一直找不到正经工作。 

　　后来，林某结识了另外两名“打黑工”者，干起了“盗窃”行当，先后到当地居民家行窃8次，最终于2010年6月事发被捕，被判处3年有期徒刑，2012年12月提前假释出狱后，被日本警方遣返回国。回到上海后，林某向边检民警直言后悔。 

　　张队长告诉记者，2012年以来，日本警方加大了对外国人滞留“打黑工”的打击力度，上海港接收遣返人员大幅增加。“虽然他们在日本的收入确实比在中国更高，但打黑工的行为实在不值得提倡。”

　　他们还经手过一起比较极端的案例：一名中国男子偷渡日本17年，最后妻离子散，被遣返回国。 

　　这名男子是朝鲜族人，1995年结识了一名所谓的“朋友”，听说偷渡到日本“打黑工”赚大钱很容易。于是，他们以前往日本旅游的名义，前往日本展开了长达17年的“打黑工”生涯。 

　　由于没有技能特长，又是“黑户口”，该男子只能从事一些重体力劳动，在街道上收集废旧木材到木器厂加工，一干就是12个小时，工作辛苦而且酬劳微薄，维持生计已经十分艰难，“发大财”更是奢望。2000年，国内妻子不愿意再等他，与他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带着孩子前往韩国，与其断绝了往来。 

　　但该男子并不甘心就此回国，直至2012年被查获遣返回国。回国时，该男子已年届50，最宝贵的17年都在“打黑工”中度过，该男子悔不当初。 

　　非法就业后果加重 

　　作为边检民警，每次面对被遣返人员，张队长多强调需要柔性执法。

　　“他们通常不太理性，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张队长说，总体而言，被遣返人员多对海外打工抱有梦想，在没有被查获之前，基本上也是吃苦耐劳，只等赚足了钱再回来。只有被日方遣送回来后，才觉得悔不当初。

　　“打黑工的待遇不好，担惊受怕，隐姓埋名，病死在外也不一定有人知道。”陈副队长说，有些人早出晚归，一个人不敢上街，甚至生病也不敢就医。

　　根据日本法律，被遣返者五年内不能再度入境日本。但中国法律法规并没有针对这些境外非法就业人员的处罚规定，所以边检部门通常在了解遣返人员的基本情况后，排除其他违法犯罪嫌疑的，经教育后放行。

　　不过，今后赴海外打黑工的风险将会加大。 

　　张队长说，即将于今年7月1日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境入境管理法》规定：“中国公民出境后非法前往其他国家或者地区被遣返的，出入境边防检查机关应当收缴其出境入境证件，出境入境证件签发机关自其被遣返之日起六个月至三年以内不予签发出境入境证件。”

　　这也意味着，被遣返者的护照被收缴或者失效，再次申领护照将被拒，去其他国家的正常旅行可能受到限制。 

　　而浦江边检站提供给本报的多份材料中，总不忘提醒：想要出国打工要充分考虑自身实际情况，务必通过正规中介渠道，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切勿好高骛远、急功近利，否则只能是害己误事、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