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民间借贷要“去暗箱化” 官方欲重塑市场信心

    神木，这座位于西北的小县城，从来不缺津津乐道的话题和谈资——全国百强县、煤炭黑金、暴富神话，而再次让其名声大噪的是民间借贷风波。

　　一直游走于地下，直到煤炭价格下滑、资金链断裂才浮出水面的民间借贷，将曾参与疯狂借贷的人们拖进债务的泥沼，亦让当地政府措手不及。如何化解危机？神木寄望于国家金融改革试点。

　　作为神木“金改”的第一步，成立神木县金融综合服务中心（以下简称金融服务中心），意在将民间借贷“去暗箱化”，试图重建民间借贷的市场信心。当地官方的构想为，以金融服务中心为依托，囊括民间融资平台、公共法律援助、中小企业服务三个职能。通过登记、备案、资信查询等公共服务，对民间借贷进行监管，将其纳入地方政府的“视野”。

　　另外，神木县金融办相关负责人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金融服务中心所积累的民间借贷数据，同步为政府制定政策提供数据参考，官方亦可以定期发布神木民间借贷利率指数。”然而，对神木而言，化解借贷危机并非易事，金融服务中心能否吸引借贷双方前往登记交易尚待观察，此外，引进产权交易平台，却尚未取得产权“牌照”，神木金融服务中心面临诸多尴尬。

　　重塑民间借贷信心

　　因3株古松而得名的神木，早已不见古松踪迹，留下的是遍地煤层。这座以煤炭产业为主导的县城，财富急剧增长的同时，民间金融也迅速“膨胀”。

　　然而，煤炭价格行业性下滑，亦引爆了民间借贷的“泡沫”。神木经济不断被“唱衰”的背景下，神木县委及政府主管前后受到调整。榆林市委副书记尉俊东担任神木县县委书记，榆林市能源局局长张生平则调任神木县县长。尉俊东曾表示，神木要不遗余力化解民间借贷危机，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区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重建诚信神木。

　　与此同时，《陕西省人民政府关于金融支持民营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中提出，支持神木争取国家金融改革试点。此后，作为神木金融改革的步骤之一的神木县金融服务中心成立。

　　该金融服务中心被赋予民间融资平台、公共法律援助、中小企业服务三个职能。当地政府希冀以此为依托，通过登记、备案、资信查询等公共服务手段，实现对民间借贷的掌控，将其纳入官方视野中运行。

　　“让民间资本盲目流动风险很大，神木申报金融改革试点的核心意义在于让民间资本组织化、规范化，在阳光下流动，真正形成契约社会。”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教授冯涛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作为金融服务中心的执行者——神木县金融办主任刘琦云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设立神木金融服务中心的主要意图在于使民间借贷阳光化、合法化，同步重新构建民间借贷的市场信心，“加上公共法律服务中心和中小企业服务平台，可以为公众提供全方位的金融服务。”

　　“神木民间借贷案件频发，导致（民间借贷）信用体系受到很大破坏，过去建立起来的诚信一下垮掉了。同时，通过神木县金融服务中心，我们能够更好地监控民间资金的流向，同步为政府后期政策提供数据参考。”神木县金融服务中心负责人称。

　　陕西省决策咨询委员白永秀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表示，神木设立的金融服务中心是一种事后的补救措施，但是在引导民间借贷阳光化时，政府功能要和市场功能分开，政府不能大包大揽，该提供的服务和帮助必须去做，比如对债权债务人的引导，而需要市场调节的，应交给市场。

　　事实上，对于神木官方而言，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能否改变民间金融的习惯性流程，吸引借贷双方前往金融服务中心进行登记交易。

　　建立自有征信系统

　　位于龙华府北楼一、二层的金融服务中心大厅宽敞空旷，数个窗口正在办公，闪烁屏电子屏显示着每个窗口的服务内容。大厅内的LED屏幕上，房产、车辆、煤矿股权交易信息来回滚动……

　　与大多数人一样，刘小军 （化名）也在打听这个与“打非办”仅一楼之隔的新机构的来头，“如果借贷信息真能透明，以后就不用担心借贷会出现纠纷了。”

　　张小军此前是神木庞大 “地下钱庄”的一员，在酒店租间办公室，雇佣数人，从亲戚朋友以2分的利息吸收存款，再以3分放贷，赚取中间差价。民间借贷风波爆发后，张小军一夜之间债务缠身。

　　谈及参与地下借贷的经历，张小军有些追悔莫及。他现在不仅成了欠债人四处被追债，同时还是讨债人。在神木，像张小军一样陷入“三角债”难以自拔的人不止一个。

　　事实上，长期以来，中国合法金融机构仅限于银行等，虽然民间借贷非常活跃，但一直游走于“地下”，处于监管空白。随着民间借贷的野蛮生长并频繁爆发危机，国内对于民间借贷合法化的呼声亦越来越高，金融服务中心或成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有益探索。

　　根据金融服务中心的运行机制，服务中心主要包括三大块，民间融资平台服务中心，公共法律援助中心，中小企业服务平台。金融办会引进的诸如人民银行、公证处、车管部门、工商部门均是政府相关职能部门。

　　政府搭好了平台，其他业务机构则由第三方市场力量参与，包括融资担保公司、小额担保公司、律师事务所、产权交易公司等机构。刘琦云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这些机构亦由金融办引进，但进驻时政府会严格审核其资质，若经营业绩不佳时，政府也会责令其退出。”

　　“对个人借贷者而言，其在大厅可以办齐一切手续，包括登记、查询、变更等服务。服务中心还有法律咨询，对于个人借贷者来说非常方便。”神木县金融服务中心负责人称。

　　与此同时，就个人借贷者，神木县金融办下一步将引进车辆管理所，方便个人用汽车做抵押，进行融资和资金周转。

　　除了这些“表面文章”，按照设想，政府的最终目标是能够更好地监管民间资本的投向和走向，让长期处于地下的民间借贷能够 “去暗箱化”操作，真正从地下转到地上。

　　对此，神木县金融办有关负责人向记者坦言，“我们的目标是建立神木县自有征信系统，把‘打非办’、法院包括税务局数据收集起来，逐步建立一个信息征信系统，让民间借贷的信息透明化、阳光化、规范化，规范神木的金融环境建设。”

　　更重要的在于，通过登记备案制度，官方可以进行民间借贷“大数据”的收集，此亦能为政府在制定企业政策时，提供相关的数据参考。

　　与此同时，服务中心积累的神木民间借贷数据，结合其他地方民间借贷的情况，官方可以定期发布神木民间借贷利率指数。“神木普遍的民间借贷利率指数到底是1.5分呢还是2分？有了这个指数就便于研究资金利率成本。”神木县金融服务中心负责人表示。

　　“交易所”的尴尬

　　不过，长期隐蔽的民间借贷从地下转到地上并不容易，如何吸引借贷双方前往金融服务中心进行登记交易亦值得考量。

　　障碍在于，神木民间借贷的崩盘，让信用体系受到重创。当地政府官员坦言，“尽管金融服务中心由政府主导，有些人还是担心，钱借出去后，这个平台有没有保障，钱能不能要回来。”

　　尴尬不止于此，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以金融服务中心引进神木联合产权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神木产权交易公司）为例，其为民营独资企业，主业是为盘活企业资产、处理诉讼资产、解决三角债问题。

　　谈及上述公司的引进，神木县金融办负责人认为，其对解决民间借贷危机无疑意义非凡。举例而言，现在很多诉讼案件中，欠债人的钱投了煤矿或者房地产，他想用实物还债，但借款人就要现钱，“如果有产权交易中心的话，煤矿股权就可以在此平台交易。”

　　神木产权交易公司独立法人李立则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选择入驻金融服务中心，源于政府平台的可信度和开展业务的便利性，“我们做产权交易平台的时候，刚好神木金融办要成立金融服务中心，沟通后金融办说我们能够进来，神木这块也是空白。”

　　神木产权交易公司具体运作为，在金融服务中心电子屏或是神木金融网上发布有关交易的信息，提供产权交易信息服务，从中收取一定费用。“所有的运行都是透明化，收费也远低于其他产权交易平台，只有0.5%。”李立称。

　　不过，上述产权交易公司因未拿到正规交易所“牌照”，只能从事产权信息服务，无法涉及国有资产交易。

　　对此，神木县金融办人士透露，金融办此前与西部产权交易所在榆林的分支机构谈过，但其并非独立法人。而西部产权交易所不感兴趣，再就是要设立分公司，他们要求太高，最后也没谈成。

　　该金融办人士还表示，也曾试图挂靠北京产权交易所，“想把我们的系统接入进去，我们网站上发布的信息在北京产权交易所网站上也能看到，或让对方派人指导，但他们也不好谈，说是他们本身也人才紧缺。”

　　基于诸多限制，上述神木县金融办人士告诉记者，现在只能在促成双方的合作以后收取信息服务费，而问题关键是怎么扩散这些信息，让大家来关注。“交易所的手续我认为应该是能拿到，但程序比较复杂，看陕西省有关部门能不能支持，成立一个正规合法的资产交易中心。”

　　每经记者 张静 发自陕西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