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适应环保要求 谁就会胜利

    即便是在市场最低迷的情况下，宝钢依旧能够贡献中国钢铁行业一半以上的利润。这是中国盈利能力最强的钢铁公司，也是中国的现代化企业管理模式最成熟的央企。
    但这样一家公司，依旧为中国钢铁行业的生存环境感到担忧。3月11日，经济观察报专访了全国人大代表、宝钢集团总经理何文波。这位留着光头的中国钢铁侠，在两会休息间隙，会躲在房间里仔细研究下属给他报上来的钢铁信息，接受专访时，随和近人，完全没有另外一家钢铁央企老总身上的那种目空一切的霸气。只有当谈到行业困局时，他才会显示出来自宝钢的锐利和自信。
    中国钢铁业为什么这么无能？这是一个很多人问过何文波的问题。在何文波看来，中国钢铁行业面临的困难涉及从矿价高企、产能过剩到企业机制等方方面面，棘手而复杂。而新的挑战则是正在加强的环保标准，他说，“谁能适应环保要求，谁就会胜利”。
    关键是加强集中度
    经济观察报：如何看待中国的铁矿石难题？现在钢铁行业这么惨淡，但矿山一样挣钱。
    何文波：现在铁矿石市场也是千变万化。从中国钢铁业来说，铁矿石本身是我们最受伤的，我们也一直在总结，中国钢铁业现在为什么这么惨淡。首先是钢铁业自己的原因，就是大家所说的产能过剩。10亿吨的产能，产量7.8亿吨，过剩从比例上其实不是非常高。但是由于中国基数太大，10亿吨产能的利用率只有78%，那就过剩了两亿多吨，显然这个市场是不正常的。
    如果在一些发达国家，像欧洲、日本，甚至接近80%的利用率都不算低，但是中国不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解决起来非常困难，起码要有个十年、八年的时间。去产能化的过程，受各种因素、动力影响，现在动力不足，要有人愿意去这样做。
    第二个是跨行业问题。钢铁业和潜在的资源铁矿业还有政府的关系，多年来一直很不正常。其实现在表面上是市场化的，要跟矿山谈这个问题，矿山往往会说，市场决定价格。但是事实上，钢铁是高度分散，尤其是中国，铁矿却是高度集中。看起来，现在铁矿石是有公开的市场，但是公开市场背后都完全是受控制的。市场这边是由谁控制，很清楚。
    经济观察报：政府一直在提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化解过剩产能。钢铁行业历来也是化解过剩产能的重点，为何这一问题一直得不到改观？
    何文波：经常有人问我说，你们钢铁业为什么会这么无能？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办法。其实办法最关键就是加强集中度，如果集中度高了，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提高中国钢铁行业集中度问题又有很多基础的东西要解决。现在钢铁行业要进行改革，改革以后大家投资更加理性，恶性竞争会有所收敛，损失的是自己的东西，市场更公平。
    现在，如果按照政府的意思去搞，肯定是有问题的，市场的力量一定要加强，而市场力量的加强一定要有好的市场机制。这种市场机制没有的话，一方面有些不公平，有些企业就会乱投资。
    还有就是企业本身的制约机制和激励机制不到位。以国有企业为代表，再亏损也不怕，存在所谓的一些“不死鸟”。这些国有企业背后往往还有一百个理由，像社会责任、员工就业吃饭、稳定等等。
    总的来看呢，集中度的问题要解决，不解决的话，钢铁业本身就不健康。在整个国际产业链分工中，利益格局分配就属于任人宰割这样的角色。其实有人说过这句话很形象，我也不能否认。在中国这个乱象下，铁矿石一分钱不要，可能钢铁业还是亏损的，因为互相倾轧。但毕竟现在铁矿石价格还是有问题，所以第一个是行业内问题，第二个是行业跨产业链的问题，利益不公，大部分利益被铁矿石行业拿去了。
    中国该怎么样使钢铁的原料，铁矿石的交易能够更加正常化，这在探索，大家都比较关注。下一步还是需要看整个钢铁业的运行状况。这几天，铁矿石下降的很厉害，跌停什么的。其实这种预期是对钢铁业的预期，对钢铁业的预期很不好，下一步比较担心前景。
    环保压力大是社会问题
    经济观察报：新政府对环保的要求越来越高，钢铁行业首当其冲。你如何看到钢铁行业面临的环保压力？
    何文波：环保问题压力大，这个不属于行业问题，也不是跨行问题，是社会问题。但是这个追求进步，追求社会的进步，钢铁业必须适应。谁适应的早，谁就是胜利者。
    经济观察报：铁矿石交易方式也在发生改变，有人说，铁矿石定价机制将可能重回长协模式？
    何文波：有的说要恢复十几年前的谈判这种观念，我一直赞成这种观点。原来最早的日本钢铁业，到现在为止，它还是采用长协制度。因为它们认为铁矿石不太适合按短期市场波动定价。铁矿石使用就是这么几个钢厂。
    从我个人来讲，其实大家协商谈判，共享产业链，那才行。下一步从长远看，采矿业一直要规划开发下去。中国钢材的价格从1994年，到现在20年，现在跟1994年价格是一样的。成本涨了很多。我们从钢铁业本身来说进步是最大的，竞争力、技术、产品以及成本，那么多的原料上涨，铁矿石和煤炭是最主要的原料，不要说人工了，全都上涨若干倍。都涨价了，我们还保持在20年前的价格水平，还能活下去，从这个角度本身来讲，中国钢铁业是很顽强的，进步是最大的。
    所以有人说，下一步外资会不会进入，我的观点是要来就来吧，现在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的竞争力是不比他们弱的。我们各自有各自的难度，而且他们有的难度其实比我们还大。我们最大的难度其实就一个：人。改革除了机制之外，其实就是企业的员工、职工太多，而且职工社会保障各方面都不健全，不好处理，劳动法等都不健全。如果健全了，不是这样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坚持就是胜利
    经济观察报：人的问题，对于宝钢来说应该是优势。因为其他老国企，人员更多，包袱更重。您怎么看？
    何文波：人的问题，原来这是宝钢最大的优势。当时宝钢的人特别少，当时有人说钢厂建在上海到底怎么样，我觉得这恰恰是宝钢现在为什么能够成为世界经济效益前三名的钢厂。从这个角度讲，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现在的经营的团队、职工队伍，把高端的人留在这。这些人是团队里面的精英，包括研究人员、工程师，已经达到了世界一流的水平，是世界几个顶尖一流企业之一。所以宝钢不怕，不怕任何风险。现在想的问题都是怎么样能做的更好，所以人的因素是非常关键的。
    后来也有各种原因，宝钢也增加了一些企业。从1998年开始，陆陆续续兼并重组进来一些。这些企业来的人就比原来宝钢多得多，效率低一些。但是从国有企业来看，因为宝钢是一个百分之百国有企业投资公司，那么收购、兼并这些企业，把它们做的比原来强，就是你的贡献，但是毕竟整体上没有原来企业效率那么高。但目标总是要达到世界最好的水平。
    宝钢的钢铁产业，我们觉得从现在开始，一直到2020年，是一个大幅度调整期。调整完了之后，我们觉得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的企业，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企业之一了。到2020年，从综合竞争力将会有可能成为世界第一。
    经济观察报：新疆原本是钢铁产能不足的区域，现在短短几年变成钢铁产能也过剩了，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何文波：宝钢十年前收购了新疆的八一钢铁。这是因为当时政府提出对新疆开发，我们看到当地的市场前景，新疆本身的工业化的过程，我们判断他这个需求，这点到现在也没错，也有足够的需求。
    但是后来呢，这两年援疆的力度太大，很多企业都去了，都去了之后把这个市场搞得一塌糊涂，这个我们没有预料到会这么严重。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一定去了。国家要开发新疆，八一钢厂是新疆最大企业，提出希望宝刚来，从各个方面来看呢，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来看也没有太大问题。
    但现在没办法，国内的钢厂都涌去新疆了。我说你们只能坚持了，坚持就是胜利。但现在新疆已经有钢厂经营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