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兰建平“浙江老板”急需向企业家转型

    每经记者 徐杰

    传统制造业大省的浙江，今年再次主动调低GDP增速，据浙江省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显示，该省今年GDP的预期目标为增长8%左右。近几年的增长目标分别为2011年9%，2012年8.5%以及2013年8%以上。
    面对错综复杂的国内外经济形势，浙江面临着怎样的发展瓶颈，又将选择怎样的发展路径？《每日经济新闻》（以下简称NBD）记者就此专访了浙江省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浙江省工业创意产业中心主任、中国科学院浙江省工业经济咨询委员会秘书长兰建平。
    兰建平认为，浙江经济作为中国经济的晴雨表，其下行上行都应引起关注和重视，当前制鞋、服装等传统制造业的外迁符合市场经济现象，这种“腾笼换鸟”也为浙江大力培育先进装备制造业预留了空间。
    浙江经济已走出低谷
    NBD：作为东南沿海经济重镇，浙江经济的发展备受市场关注，您怎么看待其现状？
    兰建平：浙江民营企业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在2012年，全国银行不良贷款多数集中在浙江爆发，但到了2013年，这种现象已大为改观；2013年，浙江的出口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小商品的出口，恢复十分明显，这是小微企业发展状态改善的一个很好证明；从工业经济增加值增幅来看，2013年预计达到8.5%，呈现稳中有进、稳中提质、稳中向好的发展格局，这些都说明浙江经济已走出低谷。
    浙江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改革开放30多年来，从资源小省变为经济大省，形成了以民营经济为主体的经济格局。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民营经济对市场负责。浙江是以市场化改革为导向的典型省份，市场化程度高。
    去年以来，浙江提出实施“三名四换”工程来推进经济结构的调整，未来的几年，浙江要努力形成5~6家世界500强企业，300~400家上市公司，以及4万左右的规模以上企业。这样的金字塔企业结构，是浙江经济走在全国前列的有力保障。
    NBD：浙江制造业发展中遇到哪些问题？如何实现制造业的更好发展？
    兰建平：浙江制造业主要针对的是终端消费品市场，表现为温州皮鞋、嵊州领带、诸暨袜子以及工艺品、玩具等，都是与老百姓密切相关的自用品，可以说，“MadeInChina”中，浙江制造为重要组成部分，工业化是浙江经济发展历史最真实的写照。
    进入WTO后，很多专家学者担心“狼来了”，的确不少制造业发展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从总体上看，浙江制造经受住了市场考验，表现出较为强劲的竞争力。然而必须指出，浙江制造原来更多是订单制，做代加工制造，随着制造业高端回流发达国家、低端与越南等国家的竞争，加上自身创新能力不高，浙江制造业开始面临挑战。浙江制造业发展努力的方向，要从下订单变为由我们制造，从标准制造向制造标准转型。质量是占领市场的基础，品质是占领市场的最有力的武器，要不断提高产品品质。如装备制造业，要力争将装备制造卖到德国等发达市场去，这才是竞争力的表现。
    从老板向企业家转变
    NBD：“产业空心化”一词时常被用来形容浙江产业资本，浙江的实体经济究竟怎么了，如何看待这些制造业企业主？
    兰建平：“脱实入虚”并不是浙江的错，这是外部环境因素造成的，表现为资产尤其是土地的溢价超过企业正常经营所产生的利润，一旦资产溢价超出实体经营所产生的回报时，谁还愿意去做实体，况且近年来土地、用地、能源等要素成本均出现明显上涨。进入新世纪以来，宏观经济环境上的问题，是这种“脱实向虚”的重要原因。
    在浙江，民营经济是市场的真正主体，企业在市场化竞争的过程当中，比较习惯于赚快钱、快赚钱，市场缺什么做什么，这也导致了短平快的发展模式。大批老板以赚钱为导向，对企业家来说，赚钱是一个过程，浙江企业家不缺机制、不缺聪明，需要培养老板向企业家转变，不要为了赚钱而赚钱，而是要以做事业为导向。
    NBD：温州的制造加工业一直比较知名，比如皮鞋、服装、电器等，但近年来发展一直遭到外界质疑，温州制造业的现状带来怎样的启示？
    兰建平：温州制造业发展有问题，当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准产业定位，我对温州的定位是国际轻工城，比如继续做好皮鞋、打火机等传统优势产业，在终端消费中增加创意与文化时尚元素，引领时尚。温州相对远离中心省会城市，土地紧张，不适合发展重化工项目。
    同时，要提高温州制造产品的科技含量与品质，真正抛弃原来的假冒伪劣产品。企业是市场的主体，企业主体要从原来的农民转变为有新一代有视野的企业家，温州商人是最具创业因素的群体，由创业变为创新，这是希望所在。
    温州模式并不过时，有其积极意义，温州金改不能为了金改而金改，不要只为设立几家民营银行，或者几家民间借贷登记中心，要扎根于产业转型、企业转型，将市场创新、产业创新、技术创新等结合在一起，产生一种金融与实业融合发展的崭新模式。温州市委、市政府希望重提“温州模式”，我想是有其深刻经济社会背景与发展需求的。
    传统制造业外迁符合市场规律
    NBD：近年来，随着劳动力返乡，以及土地、能源、环保等要素成本的增加，不少制鞋、服装等传统制造业向成本更低的地区转移，您如何看待这种制造业外迁？
    兰建平：这是市场经济正常的现象，对于浙江而言，受要素驱动、效率驱动以及创新驱动，从低端制造向高端制造是未来制造业的必然趋势。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区域经济呈现出“民营经济、中小企业、块状经济”等主要特点，低成本扩张、快市场反应、不断推进行业细分，是浙江省经济发展的主要路径，但这些传统制造业的外迁同时实现了“腾笼换鸟”，为浙江先进制造业的培育发展预留了空间。
    浙江制造的低成本优势已经不再，浙江省提出工业强省建设的一系列要求，同时大力推进“腾笼换鸟、机器换人、空间换地、电商换市”，本质上就是以现代工业理念发展现代工业，引导工业经济走内涵发展的道路，为现代产业体系建设奠定基础。
    NBD：当前，浙江的制造业会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一方面，不少传统优势制造业在外迁，另一方面，现代先进制造业还处于培育期？针对先进制造业，您认为如何更好地规划发展？
    兰建平：浙江目前的先进制造业发展状况非常好，比如装备制造业，2013年浙江省整个工业投资是4000多亿元，其中装备制造业就占到60%，超过2400亿元，装备制造业在省内具有巨大的市场，促进了产业转型升级。
    当前，先进制造业仍然是浙江省经济发展的主要产业，要把加快先进制造业发展作为经济结构调整的主攻方向，实现由工业大省向工业强省的转变。不过，转型升级不是去工业化，而是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发展现代工业。浙江近几年来区域经济发展面临增长乏力，关键问题就是 “离制造化、离本地化”，导致产业空心化。
    同时，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孕育兴起，一些重要科学问题和关键核心技术已经呈现出革命性突破的先兆，要抓住新技术革命的机遇，创造新的经济增长点和创新发展模式，传统工业企业要逐渐脱离传统经营方式，敏锐把握产业领域的最新动向，积极致力于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在新一轮的激烈竞争中向注重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转变，只有这样浙江省才能真正建设成为全球的先进制造业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