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东我们期待有体温的GDP

　　张向东

　　从各地相继召开的地方“两会”上传出的消息显示，至少有一半的省份都调低了2014年的GDP增长目标。这些宣布下调经济增长目标的省份大都集中在中西部，他们对GDP的追求原本应该更为迫切，投资冲动也更为强烈。但是现在却纷纷转向了。

　　他们做出下调目标最直接的原因，应该是来自去年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这反映出一个迹象：与2013年设定的7.5%的目标相比，中央对2014年GDP的预期会更有下调的余地。中国放弃唯GDP论的速度正在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决心愈加明确。

　　中央政府确定的经济增长底线，意在为就业、民生和改革留出回旋空间，是为中国经济的脱胎换骨式转型预留喘息余地。中国在过去十几年间，用遍地开花的基础设施和房地产投资项目，带来了年复一年的增长奇迹，即便是2009年全球经济危机的低谷中，中国神话仍在上演。

　　不可否认，这些略显单一又饱受诟病的投资工程，给中国打下了经济转型的基础，并在一定程度上熨平了中国的东中西部在基础设施方面的现实鸿沟。但它们留给中国经济的内伤也在不断淤积。最近几年来，中央每年必谈转型发展，但始终难以突围，根节便在于此。中国经济的棘手矛盾已经尾大不掉、积重难返。

　　地方政府对GDP的追求和喜好，其实是对这三个字母后面的财税、资金、土地、高楼大厦等权物的迷恋。上班族和农民工无法直接感受GDP后面那几位数字的温度，与他们而言，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收入、一片干净的空气和土地更具有现实感。从GDP到普通个人收入的传导链太长了，远没有政府部门的财税收入来的那么直接；而GDP与生态环保的距离则几乎悖而行之。来自国家发改委的消息称，已经完成的中国国民经济“十二五”规划实施中期评估报告显示，规划提出的24个主要指标中，只有4个涉及环保的约束性指标没有完成，进度明显滞后于预期。

　　中国经济的现实也已经不再支持政府对GDP好大喜功式的追逐。民众对高增长带来的高污染已经怨声载道。

　　2013年中国GDP增速达到了7.7%，三驾马车中，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50.4%，比上一年提高了3.3个百分点，投资增速也超过了18%的原定目标。靠投资增长的中国经济模式仍未改变。但值得注意的是，这其中民间投资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而政府性投资，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投向上，都得到了有效控制。可以预计，2014年，中央将进一步压缩对一般竞争性企业项目的投资，更多集中在基础性的民生工程领域。

　　除了投资，尚在恢复元气的世界经济也不能给中国进出口形势带来明显改观；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带动，还需等待此轮改革红利的逐步释放。随着中央对产能过剩行业的限制、房地产调控力度的加大、对信贷货币投放的控制、以及对土地和环保约束力的加大，中国实体经济的投资和运行，都将经历一个较大的调整周期。

　　人们可以容忍甚至欢迎这个调整周期，以及放缓的增长脚步。根据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去年年底对部分经济学家所做的一份调查，有60%的人认为2014年的GDP增速会在7.3%-7.7%之间，这意味着经济学家们对经济增速的容忍度正在提高。随之提高的还包括对改革和发展方式改变的期待。

　　我们在新一届政府身上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革决心。各界普遍对GDP目标下调不再担心，这种不担心的底气便是来自于此。中央决定重新设计对地方政府和官员的考核指标体系，GDP在政府绩效和官员考核体系的权重将逐步弱化，生态环保、科技创新等指标的重要性将更加突出。尽管在政府的诸多考核指标中，GDP增速并不是一个约束性指标，但中央对经济增长下限的容忍，便是对地方改变发展方式最直接的鼓励。我们期待，中央对政府和官员们考题的变化能够为中国带来更健康的经济增长路径；我们还期待，一个有体温的GDP能在新的增长路径下诞生。它不再是一个由财税、房地产、高速公路等符号堆砌而成的冰冷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