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海捕个鱼为何这么难

海南《渔业法》办法之争



　　围绕我国海南省新近修订《渔业法》实施办法一事，中美两国政府外交部门的隔空喊话似乎意味着海南“建设海洋强省”的决心可能会遭遇复杂外交问题的困扰。

　　去年11月29日，管辖南海海域的海南省修订了该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渔业法》办法，并于今年1月1日开始实施。经修订后，该实施办法比2008年的版本新增第五十三条，规定：“外国人、外国渔船进入本省管辖水域进行渔业生产或者渔业资源调查活动应当经国务院有关主管部门批准。”

　　当地时间1月9日，美国国务院新闻发言人在简报会上称海南省的上述做法是“具有挑衅性和潜在危险性的行为”（provocative and potentially dangerous act）。

　　1月10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例行记者会上称，海南省此次修订的《办法》中有关外国渔船进入中国管辖海域的规定与1986年制定的《渔业法》并无二致。

　　1986年制定、2004年第二次修正的《渔业法》第八条确实包括“外国人、外国渔业船舶进入中华人民共和国管辖水域，从事渔业生产或者渔业资源调查活动，必须经国务院有关主管部门批准，并遵守本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其他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等内容。

　　针对美国国务院的表态，华春莹回敬称：“不是法律法规有问题，而是解读者自己的心理有问题。”

　　“30余年来，中国有关渔业法律法规一直在正常实施，并未引起过什么紧张。如果有人非要说对一部业已实施多年的地方渔业法规作技术性修订，会对整个地区和平稳定构成威胁，那不是缺乏起码的常识，就是别有用心、居心叵测。”华春莹说。

　　海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江红义认为，上述《办法》是从渔业管理角度落实了海南省对南海海域管辖权的具体内容。在昨日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他说：“在海南建省的时候，国务院就授权海南管辖南海海域了。但此后没有进一步的法律授权，使得海南如何管辖南海海域流于一种宣示的层面。”

　　由于承载着落实南海海域管辖权的意义，海南省鼓励渔民到外海捕捞的“海洋经济”战略似乎多了一份政治使命的重大性。但事实上，这一战略的背景其实是近海渔业资源枯竭，不得不加强外海捕捞力度的经济逻辑。

　　南海，蓝海

　　陈楠是海南儋州白马井镇的一个渔民，正在为即将来临的春节犯愁。“今年到手的钱只有去年的三分之二而已，16000多块。”他对本报说，“海程越来越差，不少渔船老板甚至亏本。”

　　如果是在十年前，陈楠一定会在春节期间给那些没有出海的亲戚朋友们送上几条从大海里捞上来的大鱼，但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捕捞到多少就卖多少，自己都不舍得吃。”他说。

　　如今，那些曾经与陈楠一起出海的渔民，一部分已经在一两年前放弃了这个古老的行当，开始北上到广东打工。他们中的一些人对本报说，“转型”后，性价比稍微高了一些。

　　儋州渔业是海南渔业的缩影。类似的情况亦在海南其他沿海市县出现。2013年年初，《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曾与三亚渔民一同出海，经过一周的走访，本报了解到，迫使这些渔民“转型”的是海南近海渔业资源日渐枯竭的现实。

　　来自海南省海洋与渔业部门的统计数据显示，2012年海南有近2.7万艘海洋捕捞渔船，其中约95%的渔船在近海捕捞（海南岛东部和南部海域约20海里内均属于近海范围）。而加上不断上涨的柴油价格，捕鱼在海南早已被年轻的一代认为是夕阳产业。

　　2012年10月25日，在海南省海洋工作会议上，海南省省长蒋定之坦言，海南海洋经济发展存在五方面不足，其中第一个便是海洋经济总量小，全国11个沿海省市，去年海南海洋生产总值在全国倒数第一，与海洋大省的地位不相称。

　　尽管南海拥有难以估计的渔业资源，其外海却几乎处于未曾被开发的状态。中国渔业协会副秘书长、中国远洋渔业协会副会长黄宝善此前对本报表示，目前南海的外海基本处于没有开发的状态。而据《海南日报》报道，南海鱼类品种2050种，渔业资源蕴藏量约为1080万吨，潜在可捕量约540万~650万吨。

　　现在，开发南海渔业资源已开始受到重视。在去年3月6日的全国两会上，政府工作报告首提开发和保护海洋资源，海南代表团在审议政府工作报告时认为，举全省之力加快建设海洋强省，坚持把海洋经济转型升级作为建设海洋强省的重中之重，其中，要大力发展西南中沙群岛海域的渔业资源开发力度。

　　去年4月8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前往海南省琼海市潭门镇考察。他登上远洋南海的深海捕鱼船，与当地数十个渔民交谈，询问远航安全和生活状况，并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出海安全，并祝他们出海打鱼顺利，打更多的鱼，打大鱼。

　　江红义认为，习近平到琼海看望渔民所释放出来的信号是，海南应当大力发展南海的海洋渔业。

　　这已上升为省级发展战略。《海南日报》2013年8月14日报道，海南省委省政府此前出台《关于加快建设海洋强省的决定》，提出到2015年海洋生产总值达到1150亿元，占全省生产总值的30%；到2020年，海洋生产总值达到2862亿元，占全省生产总值的35%以上。

　　该决定还提出，海洋资源开发由近海向外海转移的海洋产业布局新战略，严格控制近海捕捞强度。

　　如何打造更安全的南海

　　陈一中是陈楠的同乡，但与陈楠不同，拥有一艘重达80多吨大船的陈一中在去年把渔船开进了西沙，并实现了他“要捕捞到很多鱼的梦想”。陈一中去年对本报说，2012年，包括来自政府给予的柴油补贴在内，他挣了十多万元。

　　但进军南海，陈一中的心情则是喜忧参半。他说，西沙路途遥远，危险四处潜伏。

　　海南大学法学院教授邹立刚去年对本报说，早些年，海南海上远洋渔船有1000多艘，但由于风险太大，这些渔船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这些渔船经常被抓被扣，”他说，“而且被罚款也很严重。”

　　海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前任院长安应民对本报说，随着钓鱼岛问题的复杂化，南海问题也跟着复杂化。他说，现在中国南海周边的安全性比过去要差。

　　2011年10月，中国渔船在南海遭到菲律宾军方舰艇撞击，类似的事件在中国渔民和越南军警间也时有发生。

　　农业部南海区渔政局的不完全统计显示，1989~2010年，周边国家在南沙海域袭击、抢劫、抓扣、枪杀中国渔船渔民事件达380多宗，涉及渔船750多艘、渔民11300人。其中，25名渔民被打死或失踪，24名渔民被打伤，800多名渔民被抓扣判刑。

　　一个关键的因素是，和其他沿海省份一样，海南大部分的远洋渔船吨位不仅较小，而且多是旧船改造而成。在他看来，这样的船只无法在南海进行安全作业。

　　为鼓励渔民造大船，向远洋和外海拓展，海南近4年来共投入1200多万元的财政，对本省新造80吨以上外海捕捞渔船给予财政（贴息）资金扶持、银行优惠贷款支持，对外海和远洋捕捞船给予柴油财政补贴。

　　从更宏观的背景来看，这也是由于中国过去缺乏对南海海域的管控所致。邹立刚说，本属于中国的一些岛礁，过去基本没有中国军舰的巡航，但现在已有所改观。江红义说，在南海，中国已经把中国渔政、中国海监、海关缉私、武警边防整合为中国海警，以加强对渔船的保护。

　　来自海南省海洋与渔业厅官网2013年3月12日的消息显示，海南外海捕捞有新突破。2012年，海南省海洋捕捞产量122万吨，较2007年增长34.1%。

　　2012年，海南省组织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南沙捕捞。而这次大规模的南沙捕捞渔船，则前所未有地得到了渔政执法船的全程护航。有专家指出，这次捕捞作业成规模、有组织、有保障，为发展外海捕捞探索出了一条新路子，较好地以经济活动履行了维护南海权益的职责。

　　2013年8月6日，海南首艘1000吨级省级维权执法专用海监船“中国海监2168”正式入列中国海监海南省总队。这意味着海南省从此结束了没有大型海监船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