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顿的“中国市场”

    他不再像20年前那样高谈人权问题，那是中国确立市场经济改革方向的初期，20年过后，克林顿认为中国改革是时代的伟大成果。
     本报记者 江玮 杨志锦 北京报道

    11月18日，北京大饭店会议厅座无虚席，过道里亦站满了慕名而来的听众，摩肩接踵。台上的演讲者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身着蓝色衬衫，佩戴红色领带，双臂时而由内向外张开，讲述着他对中国改革的理解。

    演讲者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他宣誓就任总统的1993年，恰值中共召开十四届三中全会，决定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年，他将中国最惠国待遇同人权问题挂钩，而在他离任的2001年，中国通过世贸谈判，加入WTO。

    其中原因，或许诚如他在宣布给中国的最惠国地位附加条件前一天接受美国CBS广播公司采访时表示：“中国的现代化对于美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此言不虚。目前，中美互为双方第二大贸易伙伴，十年之后有可能成为全球最大贸易伙伴。随着克林顿基金会的事业发展，他本人也更多参与到中国体制的变化中。

    支持中国深化改革

    建立市场经济二十年后，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决定全面深化改革。此次会议闭幕后，11月18日上午，克林顿和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会面，他祝贺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并支持中国全面深化改革。

    在当日下午的《财经》年会上，克林顿如是评价三中全会：会议对计划生育政策做了一些放松，准备终止劳教制度，而且进一步开放经济，符合国家更长远的利益。

    十八届三中全会被看作继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另一重大时刻。克林顿对中国35年来的改革不吝赞誉之词。“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是我们时代的一个伟大的成果，是好消息。”他说。

    在克林顿看来，自邓小平1978年启动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有5亿人脱离了贫困，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如此多人在这么短时间内脱离“贫困”。

    改革之初，中国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克林顿对此表示理解。他说：“有一些不平等现象是必须的，中国在改革开放时想奖励那些勤奋工作的人，奖励那些有管理经验、有管理能力的人及那些能够创造新机会的人，他们为其他人创造新机会。”

    经过30余年的发展之后，中国一部分人确实富了起来。但是，原来设计之初的“先富带后富”的效果却未实现，收入差距持续扩大。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2年中国的基尼系数为0.47，高校研究机构公布的数据更高，已经远远超过了0.4的这一警戒线。

    卸任后转做慈善事业的克林顿透露， 世界一半人口每天的生活成本仍然少于2美元，而中国将近一亿人每天的生活成本不足1美元，现实中的贫富差距依然很大。

    这并不符合他对未来的憧憬。他说，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必须要处理如何分享繁荣的问题，要创造更多的财富，但是更需要创造更加公平、更加有活力的社会，减少不平衡和不平等。

    “如果不平等现象特别严重的话，那么消费者就会更少，消费者的收入就会更少，能够教育自己的孩子的人就会更少，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会受到限制。”克林顿说。

    入世谈判的开放推动

    在克林顿胜选的1992年，邓小平先后到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视察，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在同年10月举行的中共十四大上，根据邓小平南方谈话精神，正式把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作为中国经济改革的目标。

    中国开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探索，但此时美国对中国还存部分疑虑。

    1993年1月20日，46岁的克林顿在华盛顿宣誓就任美国第42任总统，入主白宫。“中美关系在克林顿任期波动较大，尤其在第一任期不稳定。”长期关注中美关系的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金灿荣说。

    在竞选时，克林顿曾批评老布什政府对华相对较温和的政策，主张对中国施压。上台后，克林顿在对华政策中坚持用人权作为贸易的条件，对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提出附加条件。

    但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发展，美国不想失去其中的机会。美国希望得到更多来自中国的订单。克林顿开始意识到对华贸易设置壁垒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最终给予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将人权与贸易脱钩。

    与中国完成加入世贸组织的谈判成为克林顿总统生涯中最重要的外交遗产之一。

    正是在克林顿第二个总统任期，美国与中国完成了持续多年的入世谈判。1999年11月15日，中美双方就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达成协议。这份协议的达成历经艰难，在达成之后美国国内反对和质疑的声音也没有停息。

    但克林顿决定要让协议通过，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它符合美国人的利益。他认为如果美国国会不批准美中两国签署的关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协议，美国“将后悔20年”。

    克林顿在同年12月的一次记者见面会上说：“从打开市场角度看，你们得明白，我们没有为达成协议而放弃什么东西，这点非常重要。我们做出的让步，只是同意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而我们因此所取得的回报，是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从农业到电信市场。”

    推动中国贸易法案是中国入世的必备条件。2000年3月，克林顿向国会提交了给予中国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地位的议案。在随后连续好几个星期里，他邀请了十几个人到白宫，向他们详细解释让中国加入全球经济的重要性。

    同年5月和9月，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分别批准了同中国的正常贸易关系，就此扫清了中国入世的障碍。“我敢确信，时间会证明这是我八年任期内外交政策上最重要的进展之一。”克林顿说。

    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中国对外开放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中国逐渐开放了金融业、农业、电信业、汽车业等行业，扩大市场准入程度。如今中国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也是世界最主要的外国投资目的地之一。

    中美贸易也在此期间不断深化。在中国刚刚加入世贸组织时，中美双边贸易额为805亿美元。2012年这一数字已经接近5000亿美元。

    新大国关系

    “在克林顿执政期间，他提出对华接触政策。这一主张也成为冷战后美国主流对华政策，沿用至今。”金灿荣说。

    在克林顿第二个任期，中美两国领导人实现了冷战后的互访。1997年10月26日至11月2日，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应邀访问美国。克林顿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有天晚上他邀请江泽民到白宫进行非正式会晤。“在江泽民返回布莱尔宾馆后，我躺在床上休息，思考着中国将在现代社会的需要推动下变得更加开放，在新的世纪，我们两个国家更有可能成为伙伴而不是对手。”

    第二年，克林顿实现了对中国的访问，这是克林顿自担任美国总统以来首次对华访问。“不去中国会是愚蠢的决定。”他说。

    在他看来，中国拥有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经济发展迅速，必将在经济和政治上对美国和世界产生深远影响。“如果可能，我们必须建立积极的关系。”

    在克林顿卸任12年之后，中国与美国正在建设一段新型的大国关系。在18日与克林顿出席同一个活动时，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说：“当前美中关系已经成为世界中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我们两个国家正在努力建立一种关系的新的模式，我们双方都避免一个新兴强国和历史强国之间抗争的这个历史性陷阱。”（编辑 衣鹏 张凡 申剑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