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唯GDP之后

　　最近,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的一番讲话和同日下发的一份中央文件,释放出改革信号。11月4日的讲话强调,要防止“一味以生产总值排名比高低、论英雄”,文件也相应提出,“坚决纠正唯国内生产总值用干部问题”。这被认为是中央为深化政府体制改革、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向政绩考核的“唯GDP论”发起的总攻。

　　客观而言,作为一个衡量经济发展程度的指标,国内生产总值即GDP并非洪水猛兽。过去数十年一直保持在两位数的GDP增速,曾经创造了世界眼中的中国奇迹。对于现今的中国,GDP也自有其深远意义,尤其是2013年经济进入新常态阶段,维持过去的高增长已不现实,但防止经济增长下滑出合理区间,以保证充分就业,GDP的作用依然功不可没。

　　只是,GDP虽然解决了数目字管理中国的施政绩效难题,却也由此塑造了一个以建设型政府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以及与之相适应的“自上而下”的政绩考核体系,“唯GDP论英雄”便是这种模式和体系下所形成的路径依赖。在这个指挥棒下,很多地方官员为了升迁,重数字轻结构,为了竞争不惜低水平重复建设,乃至造成资源浪费、产能过剩和经济发展畸形,付出了环境污染、贫富分化以及漠视民生的代价。广为百姓诟病的“雾霾经济”和“拆迁经济”,便是这些代价的真实写照,各种灰色的GDP,甚至带血的GDP,不仅削弱了经济的健康度,也同样降低了民众的幸福感。

　　更重要的是,在“唯GDP论英雄”这个主流评价体系中,上级的意志可以决定官员的乌纱帽,“发展为民”终极目标所在的普通百姓,却不仅游离在发展的决策之外,更游离在政绩评价的方式之外,这显然并不符合政府向公共服务型转变的要求,也难以兑现政府将“改善民生作为第一要务”的承诺。

　　破除“唯GDP论英雄”势在必行。在此过程中,“唯上”固需同心协力,“唯下”更需脚踏实地。只有主政一方的治理者,不再热衷数据与排序的虚名,更加致力于发展质量的提升与民生福祉的增进,这样的经济发展才会有效益、可持续,并赢得民众响应。这就不仅要求在政绩考核中控制GDP权重,设计一系列合理的替代方案,把民生改善、社会进步、生态效益等指标和实绩作为重要考核内容,还应该适时大幅提高民生幸福指数在考评中的权重,尽力让政府行为接近、达到,甚至超出国民期待。

　　这也正是中央文件在首次提出“坚决纠正唯GDP论英雄”的同时,还要求将是否贯彻群众路线纳入干部考核的初衷所在。毕竟,作为对一个公共服务型政府的要求,地方政府的服务水平应该交由当地民众来判断、来考评,只有增强民众在发展过程中的参与权、话语权和评价权,形成利益制衡,才不至于使上述各种难以量化的考核指标流于空泛,从而避免科学、绿色、合理的评价体系仅仅是走了过场。

　　强调“唯下”也是对政府选择发展方式的一种有效制约。地方政府和地方官员只有在民众的监督下,才能真正培养起不仅对上负责、更要对下负责的执政理念,明晓政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合乎民意、造福一方的态度笃行可持续发展;也只有如此创造GDP的地方官员,才能真正配得上“英雄”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