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开往赣州的绿皮火车

本报记者 程东升 赣州报道

    随着一声长鸣，一列绿皮火车缓缓开进了赣州站。车停以后，下来数百名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年轻人，有的人眼睛里隐含着兴奋——他们或许是来赣州谋生的人，现在这个落脚点或许就是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地方；还有的人一脸疲惫、木讷——他们或许是已经在赣州打工多年的“工友”，好奇与激情已经被磨灭。

    与下车的时候拥挤的人群不同，上车的人很少，偌大的车厢里只有几个表情呆滞的年轻人，正在无聊地玩弄智能山寨手机，车厢里有股怪味，地上有几个被踩得脏兮兮的食品袋。

    这辆列车开往兴国等方向。

    贫困的“将军县”

    兴国火车站甚至比内地很多小县城更加简陋，感觉像是1980年代的建筑。

    兴国县建县始于三国，至今已有近1800年的历史。历史名人海瑞曾在此治县，文天祥曾在此开府抗元。

    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兴国县是著名的苏区模范县、红军县、将军县、烈士县，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反“围剿”的主战场。资料统计，长征路上，每公里都有几名兴国籍的红军战士倒下。

    这里还是共和国上将萧华的老家，萧华14岁就任少共兴国县委书记，16岁任少共国际师政委，建国后，于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头顶“将军县”的显赫名头，兴国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却并不乐观。

    兴国县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2年，全县生产总值首次突破百亿元大关，达100.09亿元，同比增长11.3%。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12208元，同比增长12%；农民人均纯收入4476元，同比增长13%。

    GDP百亿元，财政收入不足10亿元。这种财力还不如广东一个乡镇甚至一个村。

    由于财力有限，基础建设欠账甚多。近年来，中央加大了对赣南苏区的支援，兴国每年也都可以从中央和省里拿到一些数目可观的扶持资金，不过，对于基础薄弱、民生建设滞后的兴国来说还远远不够。

    县城人家

    兴国县城一栋低矮的破旧房屋里，萧学传一家正在吃饭，一个小方桌上放着一盘青菜和一盘豆腐。房间内最引人瞩目的是墙壁上两幅清代人的画像。

    “那是我们的祖先‘萧公’”，萧学传自豪地说。他自称“萧公”第11代传人，这位“萧公”名叫萧朗峰。

    《兴国县志》显示，萧朗峰 ，号炯斋，嘉庆十年（1805年）进士，选庶常、翰林院庶吉士，主讲潋江书院逾二十年，著有《安易堂稿》行世。

    “家道没落了。”77岁的萧学传黯然神伤。

    1956年，初中还没有毕业，刚满 16岁的萧学传就被招募到了部队——徐州航空学校 2155部队，准备学习飞行。但随后的大裁军使他的飞行梦破灭了——萧学传被转到了淮南矿业学校学习采矿专业。18岁那年，他被分配到了淮北矿务局，到井下挖煤。

    在淮北煤矿工作了11年后，兴国也要办煤矿。已经是工程师的萧学传被调回到兴国县经委，负责兴国的矿山设计、开采等。在他的主持下，兴国先后开了3个煤矿。这个阶段应该是萧学传人生最辉煌的时期。

    后来，他建议县里办一个碳酸钙厂，但没有被批准。倍感失落的萧学传在1986年提前退休。

    退休后，他拒绝了当地私人煤矿的邀请。错失这个机会后，萧学传的人生基本定型——靠退休金生活。

    2013年前，萧学传的退休金每月才1000多元，现在涨到了1800多元。这个收入在兴国本地算是不错的了，但在萧学传家里就很差了——他的儿子曾经接他的班，但忍受不了煤矿的工作环境，最终下岗，做小生意又赔了一笔钱；他的老伴、儿媳妇也多年没有正式工作，全家人就靠萧学传那点退休金生活。萧学传有糖尿病，一个月要花几百块钱吃药。

    这位曾经的技术骨干、让人羡慕的工程师，如今沦为了贫困一族。

    “我准备去赣州打工。”萧学传的儿子说。

    第二天，这位年届40的男人扛着行李坐上了开往赣州的那趟绿皮火车。1个小时后，他将抵达赣州，融入那些从兴国等欠发达地区走出来的人群里，并很快被赣州这种大都市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