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消除“以房养老”背后的焦虑

　　“住房、医疗、教育这些领域是民众生存、发展的基本保障,因此,在实现市场化的同时,还需要政府提供基本的福利保障。”

　　国务院最近印发的《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中,对“以房养老”表示了鼓励、支持的态度,引起舆论的广泛关注,并且引发了一连串的疑问。“以房养老”,是不是今后我国养老事业的一条主要途径?政府今后对养老事业的责任如何体现?针对这些问题,日前,民政部有关负责人明确指出,“以房养老”只是完善投融资政策促进养老服务业发展的举措之一,政府在保障基本养老方面仍将发挥主要作用。

　　“以房养老”为什么会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弹?对政策的误读只是一种表面现象,更重要的是,它反映了目前普遍弥漫于中国整个社会保障领域的一种不安情绪。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住房、医疗、教育等领域展开了一系列改革,这种改革基本上以市场化为路径,改变了计划经济时期由政府包办的低福利状态,使这些领域依赖产业化的路径获得了很大的发展。从总体上来说,这些领域的改革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它既使政府减轻了在这方面的负担,也使这些领域实现了价值体现,在使部分富裕阶层能够通过货币购买到高端服务的同时,也使这些实现了产业化的领域成为推动GDP增加的重要力量。

　　但是,住房、医疗、教育这些领域是民众生存、发展的基本保障,因此,在实现市场化的同时,还需要政府提供基本的福利保障。然而,这些领域在改革的过程中,忽视了对未富起来的底层民众的兜底保障,使这部分民众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甚至因为不堪承受高房价、高医疗费、高学费的压力而不得不忍受蜗居、放弃治病、放弃入学,由于这部分制度的缺失或者不足,他们实际上未能享受到经济发展所应该分配给每个民众的制度红利。在养老领域,这个问题同样存在。值得注意的是,最近一两年来,民众意见很大的企事业单位养老金双轨制改革一直未有实质性进展,但来自政府部门有关养老基金缺口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以至在今年出现了延迟退休、延迟领取养老金的政策建议,不断地在社会上制造紧张空气。在此背景下,有关“以房养老”的政策建议自然很容易引起社会的反感,因此,对“以房养老”出现误读的背后,实际上是长期未能消除的社会保障焦虑的一次集中吐槽。

　　其实,“以房养老”是个很笼统的说法,对于一些有条件的民众来说,通过此举享受更优裕的养老生活未尝不可。但是,即使是“以房养老”,现在由政府所倡导的由金融机构参与的所谓“倒按揭”也并不是一种最好的路径。事实上,在类似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以房养老”早已普及,一些老人将住房出租,住进条件较好的养老院,但房产不涉及产权交易,去世后仍能由子女继承,这远比“倒按揭”更容易让人接受,操作上也更简单。由此可见,“以房养老”作为民间针对养老资金不足而自发形成的一种途径,完全可以由民间自行形成规范,而不必由政府刻意引导。政府所倡导的“倒按揭”之所以引起民众的疑虑,关键的一个因素在于,当作为外人的一个金融机构插手作为家庭内部事务的养老,并且要求老人以房产作为抵押时,其间已经充满了经济利益的博弈,金融机构必须以保障自己利益为前提介入这项业务,这就注定了老人们通过“倒按揭”得到的养老待遇,必然需要损失自己在房产上的一部分利益。

　　此次民政部针对“以房养老”所引起的疑虑作出的澄清,体现了政府及时回应社会疑虑的执政理念,值得肯定。但政府从此次误读事件中应该吸取的一个教训是,对于像养老之类的民生事业,政府需要提供的是基础的兜底保障,至于一部分人希望获得超过兜底的高端服务,则完全可以通过市场的调节让其自行解决,政府要克服将其作为一个产业来推动其发展的冲动,更不能够像一些人所鼓吹的那样将养老作为一个“朝阳产业”来大力扶持,当政府以满腔的热忱来扩大养老产业化的路径时,一个必然的结果是政府将抽离自己在养老保障上应负的责任,而民众为养老不得不付出更高昂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