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儿童营养改善计划的宁夏版本

　　编者按

　　前不久发布的《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评估报告》显示：从2011年秋季学期起，中央财政投入了160亿元，覆盖六盘山区等全国11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使10万所学校、2600万农村学生受益。由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进行绩效评估选出的首批20个先进县中，宁夏有同心、彭阳、西吉、原州区、泾源五个县受到表彰。

　　国家好政策如何在地方落地?每天三元的营养补助如何变成热乎的午餐?日前，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在宁夏进行了调查采访。

　　本报记者 何玲

　　同心县位于宁夏中南部，属六盘山系丘陵沟壑区。这个蒸发量比降水量大十倍的地方，农民大多选择外出打工。早晨，留守的孩子们用旧塑料袋装好一天的食物放进书包。日复一日的馍馍、咸菜，冬天冰凉，夏天发馊，窘困总是首先体现在每天的膳食上。

　　宁夏大学的一项抽样表明，南部山区每4个孩子中就有1个贫血，2007年中国发展基金会在西吉县的调查也显示，小学生每天能量摄入只有国家标准的50%—60%，微量元素摄入均不足推荐量的20%。由于营养不足，学生发育迟缓，比同龄城市儿童相差2—3个年龄段。

　　从馍馍、咸菜到营养午餐

　　改变先从一个鸡蛋开始了。

　　“营养早餐工程”在宁夏被叫做“鸡蛋工程”，作为地方政府承诺民生的三十件实事广受好评。2010年春季开始，宁夏自治区政府面向南部山区贫困地区义务教育阶段的39万农村学生每人每天提供一个鸡蛋。每年5000万元资金，对一个内陆欠发达的少数民族地区，地方财政独自承担，并不轻松。

　　“每天一个鸡蛋让我们的学生有了幸福感。”同心县丁塘镇中心小学校长马德成说。小小鸡蛋弥足珍贵，但对发育中的孩子们来说，远远不够。

　　此时，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为了国家的未来——改善贫困地区儿童营养状况试点报告》为项目的全国推行提供了重要的实证参考和中央决策依据，促进各方达成共识。

　　2011年7月，鉴于宁夏实行营养早餐积累的成熟经验，国务院选定宁夏11个县31个农村小学作为试点，为在全国推开民族地区、贫困地区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优选方案。

　　随着计划提标扩面，宁夏目前受益学生是269713人。今年秋季，营养改善计划进一步推进到11县的所有农村初中，受益学生扩大至32万人。

　　宁夏标准为每生每天4元钱，即在3元“国标”基础上由地方财政增加1元，抵消民族地区牛羊肉较高的物价因素，严格要求“把4元钱吃到学生肚子里”。

　　同心县丁塘村马德保的两个外孙、侄子都在中心学校读书，孩子回来说：学校顿顿有肉吃,天天不重样!这很让他吃惊，回族老人感叹：“管吃管住管念书,营养餐是和九年义务免费教育一样的大好事。”

　　计划实施三年来，宁夏六盘山区农村小学生营养不良率由2010年的8%降到2012年的4.5%,贫血检出率降低到8.0%,体质、体能、学习成绩、心理等测试证实营养干预的效果非常明显。

　　从馍馍、咸菜到科学搭配的营养午餐，用中国发展基金会秘书长卢迈的话说，是质的飞跃。

　　食堂供餐：最佳选择

　　政策和钱如何变成孩子们营养可口的午餐?宁夏的经验表明：食堂供餐、企业配餐、农户托餐三种模式中，学校食堂供餐——热菜热饭是最佳选择。

　　这也意味着,除了食堂建设，还有食品安全的重任须臾不可放松。

　　“营养餐不是权宜之计，而是长远战略。它将持久地吃下去，可能是10年、20年、30年。”教育部官员强调。为此，中央财政两年间，安排300亿元资金用于农村学校的食堂建设。

　　宁夏教育厅财务处任保辉告诉记者：“每天一看表10:00了，就想到1500多所学校正在切菜;11:30了，又想到27万学生正在吃饭。厅长们每天都如履薄冰，就怕哪天被电话叫醒。”

　　没有食堂，就办厨房，没有厨房，先做伙房。截至2013年3月，宁夏新建或者改造食堂和餐厅，为学校配备厨房设施，开工井窖工程和购买水净化设备，共投入了5亿元。

　　中国经济时报采访的学校中，同心县王团中心小学是新建的学校，食堂宽敞明亮。彭阳县草根中心小学目前只有低年级学生能在餐厅就餐，两层楼的新食堂主体结构已经完成。彭阳县白阳镇南山村教学点只有15个孩子、一个代课老师，只有一个小伙房。但无论食堂大小，食品处理间、原料储存间、防蚊虫纱窗、塑料门帘、冰箱、电开水器、消毒柜、留样柜等设施一应俱全。

　　“到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饭菜的香味会飘进教室，师傅们会早一点做好饭，凉一凉，下课吃刚刚好。”孩子们说。

　　在同心县丁塘镇中心小学，记者遇见由校方、退休教师、家长代表组成的监督小组在午饭时间到学校检查。县营养办副主任白明江告诉记者，县委书记要求凡是下乡检查的干部，午饭都就近在学校付费吃营养餐，检查体验。

　　彭阳县教育局长李龙说：“彭阳山大沟深，若企业配送，下雪下雨送不到，我们的责任就没尽到。一些村小学没有灶，老师都是自己做饭，食堂供餐，学生、老师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了。”

　　宁夏明确规定动作：原料采购，对米、面、肉等大宗食品集中采购、定点供应;食品贮存，建立食品出入库登记和验收台账，食品分区、分类贮存;清洁消毒，所有学校配备高温消毒柜，餐具或由学校集中清洁消毒，或由学生带回家自行清洗固定使用。

　　从2011年9月秋季学期至今，宁夏没有一所学校发生食品安全事故。

　　“卢迈秘书长曾带领一些企业家到宁夏考察，希望进行一些食堂建设的捐助，看到学校完善的设施配备和制度建设，最后捐给更需要的其他省。”任保辉说。

　　营养改善不是慈善项目，是政府责任

　　世界银行专家唐纳德·邦迪认为：“中国为2600万儿童提供午餐，仅次于覆盖1.3亿儿童的印度和4700万的巴西。在短时间准确覆盖如此大量的弱势儿童，得益于政府的高效率。”

　　地方政府的重视程度决定着项目成效。作为“一把手工程”，宁夏由政府主席担任组长，党委、政府分管领导任副组长，教育厅、财政厅、卫生厅、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等12个部门组成领导小组,各县也成立相应领导机构，分工明确，合作顺畅。

　　在资金投入上，形成国家、地方、县级财政共担的机制：

　　膳食专项经费，自2011年至2013年春季学期，宁夏共专项支付3.92亿元;

　　水、电、煤等公用经费支出增加，区财政在安排生均公用经费时比非项目县高出60元，共1560万元;

　　自2013年开始，宁夏区财政安排1000万元，按照每25名学生配备一名陪餐教师、每人每天4元的补助标准安排教师陪餐，全年补助200天。

　　县级政府在计划的执行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卢迈认为，国家的3块钱，要变成热饭让孩子吃下去，还需要8毛钱的运行费用。这对一些贫困县而言负担很重，有11.97%的县没有任何行政经费的投入。

　　同心县财政每年支付500万元用于489名炊事员的劳务费。彭阳县财政每年支付400多名炊事员800万元劳务费，教育局还为学校增加18个编制，设立专管营养改善计划的校长。

　　同心县在此次评选中获得全国第一名的好成绩。县委书记张兴斌告诉记者：2013年春季同心县在全区率先把8681名高中学生营养早餐工程纳入财政预算，每年投入178万元。

　　但从全区来看，食堂人员工资保障机制不稳定、流动性大;校长、教师工作量增加;食品安全管理挑战严峻等困难和问题仍需要付出不懈努力加以解决,都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和政策支持。

　　拉动经济：营养改善的潜在命题

　　《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评估报告》显示，由当地农户直接向学校供应肉类和蔬菜，惠及学校周边农户，并节省采购成本8%—15%。

　　回族有养殖牛羊的传统，近年来宁夏牛羊肉价格一路飙升，由2011年的每斤22元向30元逼近。同心县实施营养改善计划每天所需牛肉可换算为15头400斤的牛，巨大的需求刺激了农户养牛的积极性，可预见的市场需求使周边养殖户的养殖规模扩大了几倍。

　　学校扩大了食物消费，为本地农产品建立起结构性的需求体系，增加了农民收入，转变为贫困地区的发展引擎。

　　增加就业岗位，如按80—100个学生配备一个食堂工作人员计算，每人每年10000元，实现农民的现金增收成为可能。

　　政府投资营养改善计划，相应减少了家长对学生读书成本投入，不但增加了生源的稳定性，也实现了农村家庭福利的良性循环。

　　据宁夏商务厅数据，营养改善计划的需求使市场对肉、蛋、菜等需求量持续增加，同时养殖成本的上涨，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供应的紧缺和价格的高涨。扶持当地相关产业、企业保证供应的数量和品质，急需有关部门重视。

　　同心县丁塘镇中心小学五年级二班杨豹小朋友在日记里这样写道：“国家给我们买字典，发鸡蛋，吃午餐，就是希望我们能成才。我们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像帮助我们的人一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营养改善计划，是国家扶贫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对地方政府执行力的集中考验，是事关民族复兴，少年梦圆的温馨情怀。

　　从孩子们的餐桌做起，让孩子们成长得更好，中国贫困儿童营养改善计划无疑是一个有温度、有质量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