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银行资金配置结构

　　——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部研究员张俊伟

　　见习记者 陈婧

　　6月20日起，中国金融市场“钱荒”传闻甚嚣尘上，中国人民银行24日对外表示，当前我国银行体系流动性总体处于合理水平。央行提醒各金融机构要强化流动性管理，促进货币环境稳定。商业银行应保持充足的备付率水平，保证正常支付结算。

　　“钱荒”的背后到底折射出我国经济哪些问题?未来货币政策取向如何?为此，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部研究室主任、研究员张俊伟。

　　实体经济将进一步恶化

　　中国经济时报：目前，金融市场上演“钱荒”现象，您认为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有哪些?

　　张俊伟：导致出现“钱荒”局面的主要原因还是国内因素。一方面，2009年以来，我国投资持续快速增长，银行贷款大量增加。这些贷款，无论是投放在钢铁、造船等传统支柱产业，还是投放在风能、太阳能发电等所谓新型战略型产业;无论是投放给政府融资平台，还是绕道投放到房地产业，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其资产质量都不理想，有的甚至已经陷入不良，只是通过以新贷还旧贷，用信托贷款取代银行贷款等方式暂时予以掩盖罢了。去年下半年以来，贷款以外的融资方式持续快速发展，固然有利率市场化的影响，更有贷款质量下降，通过所谓的金融创新来规避金融监管，使不良贷款得以维持的因素的影响。

　　另一方面，中央银行希望通过控制货币投放、严格控制表外交易的增长，控制金融风险的积累，从而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的底线。结果就导致了上周出现的局面，虽然银行间交易利率飙升，但人民银行并没有像大家期望的那样向市场注入流动性，从而加剧了市场恐慌情绪。正是基于这一点，有评论指出，这是人民银行制造的“可控的金融危机”，其目的是引导金融资源配置结构的调整和优化。

　　中国经济时报：请判断一下未来宏观经济走势。

　　张俊伟：近期社会融资规模持续快速增长，反映了实体经济运行面临巨大压力，也反映了我国金融资产质量恶化的客观事实。现在，人民银行主动收紧流动性，其直接后果就是捅破了房地产泡沫和地方融资平台贷款泡沫。

　　今后一段时期，无论是房地产投资，还是地方政府投资，均会受到明显影响。因为上市公司直接或间接卷入金融交易而不断爆出负面消息，股票市场也会处于持续低迷状态。其结果，只能是进一步恶化实体经济运行局面。如果持续维持目前的流动性进展局面，实体经济增速完全有可能在第四季度降到政府容忍度以下。

　　优化银行资金配置结构需强有力的政策引导

　　中国经济时报：国务院要求各金融机构继续认真贯彻稳健货币政策。这个“稳健”的度应该如何理解?如果市场资金面持续紧张，您认为下一步央行应该采取哪些措施缓解这个局面?

　　张俊伟：所谓稳健，对应的英文是 “prudential”，其直接含义是慎重、审慎的意思，就是要兼顾方方面面，审慎操作以平稳达到政策目标。当前，无论是国务院提出要“用好增量，盘活存量”，还是“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其含义都是要求优化资金结构，把更多的资金引导到实体经济领域。但在大量资金被套牢在低效率项目上的前提下，银行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完成优化资金配置结构的任务。

　　不仅如此，目前虽然银行贷款增量占社会融资总量的比重已下降到一半以下，但办理委托贷款等业务的机构多以银行为依托，银行对上述机构承担有连带责任，也就是说，交易虽然转到了表外，但最终的责任人仍然是银行。银行作为我国资金分配主渠道的社会角色并没有根本改变，在这样的背景下，银行也是不可能真正优化资金分配结构的。道理很简单，在缺乏社会投资主体的情况下，银行能把不良贷款转让给谁呢?这就决定了优化银行资金配置结构是一个较长期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有相关措施的配套(如鼓励企业兼并重组的政策)、需要有政府强有力的引导，更需要银行做出艰苦努力。

　　目前，人民银行通过严格控制流动性增长的办法，已经表明了政府严正的立场。下面需要跟进的，是相关配套措施和银行优化资源配置的努力。从这个角度讲，人民银行已有必要调整紧缩力度。否则，单兵突进，只会“欲速则不达”，使经济运行付出沉重代价，甚至使“受控的”金融危机失去控制。

　　中国经济时报：您认为从历史中可以得到哪些经验?

　　张俊伟：以利率为标的实施货币政策操作，是市场经济国家通行的做法。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美国滞涨持续发展，美联储数次提高利率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最后美联储采取了控制货币供应量的手段。结果，在短期内利率飙升，经济急剧衰退，美联储不得已又放松了货币量控制。

　　事后，有经济学家宣称，是因为采纳了货币主义的政策，美联储才遏制了通货膨胀。对此，时任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曾明确指出，采取控制货币供应量的政策，主要是为了向市场表明美联储严厉控制通货膨胀的决心。在有可能采用货币数量论的时候，货币数量论已经失效了。

　　同样，就我国而言，由于货币政策是借助价格机制发挥作用的，目前上海中国银行间拆借市场上的高利率水平也是不可持续的。毕竟，这样的利率水平只会在金融危机时期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