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车合并强化国有资本的市场垄断

经过两个月的策划筹备，中国南车、中国北车两家公司终于在2014年年底达成合并协议，由市值较高的中国南车吸收合并中国北车，换股比例确定为1︰1.1。合并后的公司命名为中国中车，这家即将诞生的新公司将承接中国南车和中国北车的全部资产、负债和人员等。而在最终的合并完成前，这两家公司还只能独立运作。

南北两家从事铁路和城市轨道交通车辆的企业，其合并牵涉头绪繁多的事宜，工作量是巨大的。现在市场普遍关心的是这两家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将如何统筹安排。确实，中国南车和中国北车作为两家大型的央企，其董事会、监事会和党委都有庞大的班子，他们中的所有人员不可能在新生的中国中车里面全部继续保留任职。因此，目前的市场舆论普遍聚焦于这个敏感问题，担心由高管的安排所产生的“人事角力”将拖延两家公司的合并。

其实，这是一个不用太担心的问题。中国南车和中国北车都是大型央企，其高级管理人员基本上是由组织部门任命，并且具有一定的行政级别。因此，对于中国中车的高级管理人员的组成，并不需要两家公司在合并过程中进行谈判，而是可以由组织部门进行安排，即使是不再在新公司中担任任何职务的原有高管，也会得到组织部门的妥善安排。因此，尽管目前我们无法预料新生的中国中车的董事长由谁来担任，但高级管理人员任职在这两家公司合并所牵涉的各项事宜中，反而是最容易办到的一件事。

但是，从这种央企高级管理人员任命的路径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由大型央企转制而成的上市公司存在的“天然”的不足之处。上市公司是一种高度市场化的机构，其高级管理人员自然也应该通过市场博弈来产生。特别是像两个公司在合并过程中，包括董事长、总经理等高级管理人员的产生过程，更是需要经过激烈的博弈才能产生。但是，由于这些企业是央企，其高级管理人员就不再是由市场来产生，组织部门的一纸任命可以轻易地超越市场意志。当然，不管是现存的中国南车中国北车还是合并后的中国中车，其国有股占据着牢不可破的控股地位，由国资委来任命高级管理人员，可以理解成为其股东权力的行使，因此在法理上是站得住脚的。但是，高级管理人员这种超越了市场博弈的产生途径，却使央企上市公司的市场化色彩一直表现得较为淡薄。

央企上市公司市场化色彩淡薄，不仅表现在高级管理人员的产生过程，更表现在企业的日常经营上。还是以中国南车和中国北车来说，它们的市场由政府划定边界，前者在长江以南经营，后者在长江以北经营，两家公司的经营范围“互不侵犯”，其市场规模基本相当。这其实是一种计划经济模式下的行政安排。而它所产生的问题是十分明显的。国务院之所以在2000年决定将原中国铁路机车车辆公司分拆为中国南车和中国北车，其目的是希望通过两家公司之间的互相竞争，打破市场垄断。但是，在行政安排下的两家公司，其市场竞争因子严重不足，因此铁路车辆制造的市场垄断坚冰并未打破。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此次国务院决定将两家公司合并的时候，尽管市场上产生了这有可能会加剧市场垄断的质疑声音，但并未遭遇多少阻力，因为在两家公司所从事的行业，市场竞争本来就不存在，市场并未感受到充分的竞争所能够产生的实际利益。既然这两家企业并未因拆分而产生竞争效果，那么还不如把它们合并成一家，反而可以更有效地集中资源。

我国拥有100多家央企，属于地方上的国有企业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国有企业在经营中出现的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情况是，要么是盈利状况非常好，要么是出现巨大的亏损。对此进行分析就可发现，那些盈利状况良好的企业，基本上是依靠由政府授予的市场垄断条件在经营，是市场竞争的不充分使这些企业得以强大；而那些出现巨大亏损的企业，则基本上是因为市场发育已很充分，国有企业无法通过垄断来实现盈利，而由于其市场敏锐度又很差，缺乏与民营、外资等企业竞争的能力，只能被动挨打。中国南车、中国北车所从事的铁路车辆制造，本来是一个完全可以放开的市场，通过引导民资、外资的进入来强化这个市场的竞争，但在10多年前我国的高铁事业刚刚起步时，政府虽然意识到了市场需要加强竞争，但却舍不得放弃垄断给国有企业创造的巨大红利，因此才采取了将一家国企拆分为两家国企的策略，这是一种很不彻底的改革，10多年来的实践也证明这一改革是不成功的。这种情况在国内并不仅仅存在于铁路车辆市场，能源、通信等行业虽然都存在几家央企，但它们的市场同样由政府划定，产品定价也由政府确定，当然，它们的高管也是由政府决定，因此它们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国内消费者由于不具备选择权，只能被动地接受这种国家资本垄断之下产生的高定价市场服务。

此次南北车合并的直接动因，据说是因为在中国高铁的出海战略中，中国南车和北车各自竞标，甚至互相报出低价以增加中标机会，从而造成了两家企业的自相残杀，不利于国家的整体战略。因此，在两家企业筹备合并期间，曾经有过将两家企业涉及海外产业的资产合并，组成一家专注于拓展海外业务的新公司的方案，按照这个方案，两家企业可以继续存在。应该说，这是一个比较可取的方案，但遗憾的是，最终的方案却不是这样，而是选择了将两家企业合并为一家的方案，这是一种过于简单化的做法，它强化了国有资本的市场垄断，使这个市场原先残存的一点竞争因子也消失了。

（大公网，2015年1月3日）